壹个人再苦再难，也不能丢掉的东西

　　一

　　青杨去广州给人作保姆的时间，俺初中还没毕业。

　　哪个时间俺以为，它的人生生命，也就哪样了。就像它母亲规划的哪样，给人作几年保姆，然后进厂打工，慢慢给自个攒点嫁妆，再结婚生子，复制上一辈的人生生命。

　　然而并没有。

　　半年后的春节，青杨从广州回来，俺去找它玩，坐在它的床沿上，它兴冲冲地跟俺讲异乡的家庭生活状态，哪里有高耸入云的大厦，有咖啡厅，有外国人，还有图书馆……仿佛声音里也带着光芒。

　　青杨的房间，它只占了一张床，另一头就是火灶，堆了高高的柴禾，烧水作饭都在哪里，中间则支了桌子打麻将，吵吵嚷嚷的，吃牌和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俺和它说起校园里的事情，有趣事，也有感伤的事，说起俺在看小说，也试着写少些片段，成绩下降得很快，也许不会再继续上高中，可是自个心里没有什么想法，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随波逐流吧”，俺用了壹个小说里看到的词，总结道。

　　“可是，俺觉得壹个人必须要有自个的想法”，青杨转身从床头的袋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英语辞典，“您看，俺就想学英语。俺是用的最笨的方法，买了这本辞典回来，壹个单词壹个单词地背，好在教师教过语法和音标，读起来不是太累……等到明年，俺想再买个复读机，能跟着磁带学习。”

　　哪个时间俺还是以为，青杨再争取，也不过是个会说英语的保姆。

　　就像朋友们打趣的哪样，往后能去给老外每当保姆，操着一口土气的洋腔，把老外壹个又壹个的笑话带回来，正好成为牌桌饭桌上的消遣。

　　然而并没有。

　　二

　　一晃又是一年，青杨再回来时，俺已经到县城上高中了。

　　哪天，俺看见它的床上，放着一页电脑键盘。之所以是“一页”，是因为所以哪不是真正的键盘，而是它自个用一页厚卡纸作成的，上面画满了按键，每个按键上写着字母，还有许多的笔划。

　　青杨告诉俺，哪是电脑五笔的字根，“王旁青头兼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它随口背起来，说东家家里有电脑，它很想学习，于是偷偷画下了键盘，又买了入门的课程，先在纸上练打字。

　　“要用电脑，就必须学会打字，只是，到了俺这里，又成了壹个笨方法”，它笑道。

　　俺也跟着笑，可是哪时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青杨身上，有一股在别的女小孩子身上看不到的劲头。它想要去作什么，就会不顾所有地去作，而且，用尽全力地去作好。

　　就像很多年后，俺想起青杨所用的哪些所谓的“笨方法”，其实一点都不笨，相反，它很聪明，又很用功。

　　又聪明又用功的姑娘，运气又怎会太差？

　　青杨很快去了附近的服装公司作办公室文员。虽然只是壹个跟单的文员，可是在几个老乡的眼里，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它不过是壹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保姆，怎么就直接去了办公室，不是应该和咱们一致坐在流水线上没日没夜地赶工才对吗？”

　　青杨不解释，也不理会，只是每日下班后，雷打不动地去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它越来越忙了，忙得连春节都没有回老家。

　　不久后，俺也南下打工，道过广州去找青杨时，它刚好升了职，还在准备参加成人高考。

　　哪天下班后，它陪俺逛天河区，中信大厦的灯光照亮了夜空，在璀璨流丽的街头，它拉着俺的手大声地唱歌，一首又一首。

　　末了，它跟俺说，想留在广州，想去很多的地方，想作很多自个喜欢的事情。

　　“您呢？”

　　俺回答不上来。

　　哪时，心里有关于文学的梦想和热爱，也有继续画画的理想和愿望，可是是现实摆在面前，俺一无所有，又谈何未来，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哪时的俺，更不知道，多年后，俺会去写一本小说，而青杨的人生生命，却已经远胜于一部小说。

　　三

　　后来，俺离开南方，漂泊于多个城市间，一年又一年，有时随波逐流，有时随遇而安。

　　期间，也会偶尔得到青杨的消息，换了岗位，升了职，拿到了大学文凭，英语过了四级，在学服装设计，作到了部门经理，不到三十岁，就获得了公司的股权，并创立了自个的品牌……

　　再也没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母亲不再催促它结婚，大哥们在家里商讨什么大事，也总会打个电话，且听一听青杨妹子怎么说。

　　它从家中不受重视的小丫头，变成了能依靠的主心骨。

　　前些年，俺回老家，遇见了几个从前的同学，有人嫁给了村里的铁匠，生了一串小孩子，每日在村口打麻将；有人嫁到了镇上，开了发廊，染着一头的玉米穗子，毫不脸红地和摩的司机说荤段子；也有人卯足了劲地读书，考上大学，再回到县城作公务员，每日朝九晚五……

　　很多时间，俺都想不起它们的脸。

　　于是又臆想到青杨，原来，它跟咱们都不一致，是因为所以，它比咱们都有狠劲，有韧劲。

　　所以，它有能力蜕变自个。

　　可是很多人，只看了它的“变”，却看不到哪个“蜕”的过程——在暗无天日的逆境中活生生扒掉一层皮的苦，能承受的毕竟是少数。

　　承受不住的人，就只能作庸碌的大多数，棱角全无，光芒尽失，一天一天，复制自个，最终泯然于众人矣。

　　青杨身上的哪股狠劲和韧劲，也能称之为心气儿。

　　男儿重血气，女儿贵心气。有心气的姑娘，才能够自以为灯。自个有自个的内核，站在黑暗中，才有清晰的方向盘。

　　“这么多年，俺就是提着一口心气，一道咬牙扛着，才走到了每当今。

　　因为所以起点比他人都要低，所以很多时间，都必须付出更多的争取。

　　有人一步就能走到的地方，俺必须踉踉跄跄地走上十步，一百步，摔倒了，就再爬起来，哪怕必须要走上一千步。

　　俺所作的所有争取，不仅是为了有一天能得到什么，比如，能活得像一朵花，也能活成一棵树；更是为了能拒绝什么，比如一种僵死的家庭生活状态，或者壹个封闭的地球。”

　　几年前，俺的人生生命曾陷入僵局，哪个时间，很多朋友都曾给俺打过气，而青杨，曾这样跟俺说：

　　心气儿，才是壹个人再苦再难，也不能丢掉的东西。

　　有一句话叫作，扛得住，地球就是您的。俺信。可是俺更信，扛得住地球的人，用的不是力气，而是心气儿。

　　没有了心气儿，活着，也是一具躯壳。

　　而有了心气，不管在哪里，您都能再站起来，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