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不漂亮，哪就争取活得丰盛

　　知道潘玉良，是因为所以看了李嘉欣主演的《画魂》，哪里面的李美人照例木木的，也照例美得石破天惊。在此以前，扮演过潘玉良的还有巩俐，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于是形成了对潘玉良的初步印象：壹个长得很美却命运多舛的女画家。

　　后来看到潘玉良的自画像，不禁大吃了一惊，画中的潘玉良身材壮硕、五官粗放，看上去一点都不美，恕俺直言：不仅不美，还有点儿丑。俺还以为是俺的审美出了疑问，出于好奇去查了些资料，最终资料上显示，不少见过潘玉良本人的人都说它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据熟识它的人说，潘玉良是个又矮又胖、长着壹个狮子鼻并且嘴唇很厚的丑女人。

　　真实的潘玉良远比影视剧里哪个美得惊人的潘玉良更有震撼力，谁都不能否定，外貌是女人天生的通行证，长得不好看的人，人生生命相对来说总是要艰难一点。这更增加了俺对潘玉良的好奇，壹个完全不漂亮的女人，究竟是以什么力量完成了从雏妓到侍妾再到画家的三级跳呢？

　　潘玉良的人生生命，写出来就是一部现成的电影剧本，难怪导演们这样钟情拍它的传说。

　　它本来姓陈，自幼父母双亡，只好跟着舅舅家庭生活状态。舅舅有次赌输了，于是把年仅一三岁的它卖到了安徽芜湖的一家妓院。无奈入风尘，这完全不是它的错，后来却被存心不良的人每当成了攻击它的理由。

　　由于长得不出挑，它在妓院是作烧火丫头，干的是又粗又累的活。鸨母还逼它接客，它誓死不从，壹次次从妓院中逃跑出来，又壹次次被捉回去毒打，中间它还试图跳水、上吊，均因看管过严而未遂。

　　一七岁时，走投无道的它在妓院里唱歌，歌声如泣如诉，引起了壹个人的注意，哪就是芜湖盐督潘赞化。潘赞化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过洋，是个新派人物，它被眼前这个可怜而又刚烈的女子所打动，决定为它赎身。

　　纵然以现在的眼光来考量，潘赞化也是壹个胸襟开阔、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从古至今，救风尘的英雄豪杰并不少，可是救的应该是清一色的美人儿，只有潘赞化，伸手援助的是壹个长得一丁点儿也不漂亮的小姑娘，而且这姑娘脾气还挺大的。将潘玉良塑造成壹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无疑削弱了潘赞化的人格力量。

　　潘赞化帮助小玉良主要是出于同情，纯属义举，并无一分一毫的私心。它本来想将它送回亲戚家，可是它主动提出，想留在它身旁，哪怕作壹个贴身小丫头。

　　以它的襟怀，自然不会让它作个小丫头，于是收了它作妾室。它待它是很珍重的，虽然是娶妾，也办了正式的结婚仪式，证婚人正是它的莫逆之交、大名鼎鼎的陈独秀。

　　在娶它以前，它没有动过要它报答的心思；在娶它之后，它则竭尽全力地呵护它。它亲自教它识字，还请来教师教它画画。它对它，没有一丝一毫地看轻，知道它受过太多的苦，所以加倍地怜惜它。

　　正是因为所以这份恩义，潘玉良始终对潘赞化感念不已，它毅然将自个的姓改成了“潘”，在自个的名字以前冠以它的姓氏，因为所以它不仅给了它婚姻，更给了它重生的机会机遇。壹个没念过什么书、十几岁才起始开端学画画的人，居然在教师的调教下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

　　假如按照旧式小说的发展，嫁给潘赞化的潘玉良应该温良恭谨，夫唱妇随。可是它偏偏不愿意只作个温顺的小妾，它要画画！不是在家里画几笔自娱，而是跑出去到处求学画画，先是考上了上海美术专科校园，后来索性远渡重洋跑到了巴黎。

　　画画也就罢了，陆小曼也画，潘素也画，连宋美龄都要画几笔国画呢。它们画画，只是每当成怡情养性的手段，画的也大多是清雅的花鸟山水。潘玉良呢，不画则已，一画就画起了人体，而且还是裸体女子，这在每当时，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在潘玉良习画的哪个年代，政府是不允许人们画裸体的，它就趁去浴室洗澡时偷偷地画，有次差点被壹个大胖女人打了出来。回到家里，它对着镜子，忽然臆想到：“俺自个不就是很好的模特吗？”臆想到这里，它就脱掉衣服，对着镜子起始开端画镜中的自个。

　　除了画人体外，它在言行中也不拘小节。壹次和同学外出写生时，潘玉良到雷峰塔墙圈里小便，这时一伙男同学过来了，同学喊潘玉良快出来。潘玉良蹲在里面说：“谁怕它们！它们管得着俺撒尿吗？”

　　还有壹次，朋友们讨论起壹个女诗人以狗为伴、与公狗相交的八卦，潘玉良无所顾忌地发言说：“公狗比男人好，至少公狗不会泄露人的隐私。”

　　人一特立独行，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有人挖掘出潘玉良曾为雏妓的“艳史”，一名女同学甚至要求退学，“誓不与妓女同校”。

　　只有潘赞化，仍然一如既往地支持它、包容它，在获悉它的困境后拿出钱来资助它去法国留学。

　　潘玉良在法国考上了里昂国立美术专科校园，与徐悲鸿同校，专攻油画。它在留学近九个年头后回国，一度确实也在教师刘海粟及同学徐悲鸿执办的美院每当过教授，并且出版画册，举办展览。即便这样，人们并没有停止对它的攻击和诋毁。在它举办的壹次画展上，展出了一幅优秀人体习作《人力壮士》，某一天被人贴了壹个纸条，上面写着：“妓女对嫖客的颂歌。”

　　俺总觉得，对于曾经有过所谓“污点”的人，人们表面上再尊敬，骨子里仍然很有优越感，仿佛是因为所以它们的包容，哪些人才能摆脱身上的污点获得重生。可是潘玉良这个人呢，好似完全不把在妓院待过每当成“污点”，它理直气壮地画人体，理直气壮地每当教授，理直气壮地办画展，一点也不瑟缩，一点也不收敛，这就惹怒了每当时的社会主流。

　　连潘赞化的大夫人也看不过眼，跑到上海来将它叫回家，无比威严地宣布：“不要以为您在外面每当了教授，就能和俺平起平坐了。在这个家里，俺永久是大的，您永久是小的！”

　　既然险恶逼仄的环境容不下它，哪就走吧，去壹个更远更大、没有流言的地方。一九三七年，四二岁的潘玉良再次去国离乡，潘赞化依旧送它到黄浦江码头，它将蔡锷送给它的怀表送给爱人作为临别纪念。这一去就是四零年，直至老死，它再也没有回过中国。

　　这四零年间，它和潘赞化一样隔岸相望，从来没有中断过联系。潘赞化常常给它寄宣纸，还托人给它带去国内的物品，有一段时期，潘玉良特别想回国，潘赞化去信暗示国内风吹雨打交加，不宜归来。假如它执意回国，估计躲不开哪个年代的风风吹雨打雨。

　　“遐道思难行，异域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是多年后，潘玉良给潘赞化写下的一首相思之诗。每当时中法尚未建交，潘赞化过世两年后，潘玉良才从大使馆的人口中得知它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

　　既然这样，为何潘玉良不回国呢？俺觉得不是它不爱潘赞化，而是它更爱绘画。它不是哪种能用生命去恋爱的女人，却是能用生命去画画的女人。它坚持留在巴黎，是因为所以这里开放包容的环境更适合它创作，有传闻称它和徐悲鸿创作理念不同，而每当时徐悲鸿在国内是权威人物，它不愿意回国去听它的哪一套。

　　在巴黎时，潘玉良自称“三不女人”：不谈恋爱，不加入外国籍，不依附画廊拍卖作品。它终日待在壹个窄小的阁楼里，全心投入画画。由于不善经营，它日子过得很苦，身体又不好，以至于老年靠一点救济金过日子。

　　老了之后，它比年轻时更加不好看了，有人说它唱京剧中的黑头连妆都不用化，壹个女性朋友去探访它，它披着大衣站在窗口迎接，看在人眼里活像一只大猩猩。

　　这时它的生命中出现了第二个男人。它叫王守义，是早年去法国勤工俭学的留学生，开了一家中餐馆。文化水平不高的王守义，却立誓要将所挣的钱财来资助留学生中的艺术家们。它一样资助潘玉良，潘玉良有空的时间，也会去它的餐馆坐坐，唱一段京剧。

　　就是这个男人，给了潘玉良在异国它乡唯一的一点温暖。它不仅仅是在家庭生活状态上照顾它，还帮它接洽画商，保管画作，至今咱们所见到的几千件潘玉良画作，应该是它不惜重金、费尽千辛万苦从法国运回中国的。为了这份恩情，潘玉良为王守义作了壹个雕塑，至死都摆放在它的卧室里。

　　对于潘玉良来说，壹个潘赞化，壹个王守义，应该是哪个渡它的人。潘赞化成就了它，王守义则守护着它。身为女子，潘玉良不幸生得不好看，又不幸生于恶浊之世，浊浪滔天中，幸而有它们用温情撑起的一叶小舟，送它一程又一程。

　　潘玉良终身都以潘赞化的妾室自居，虽然晚期和王守义同居过也是这样。在异乡漂泊了四零年后，潘玉良在贫病交加中死去，临终前向守在它旁边的王守义交代了三个遗言：第一，死后为它换上一套旗袍，因为所以它是中国人；第二，将它一样带在身边的镶有它跟潘赞化结婚照的项链和潘赞化送给它的临别礼物怀表交给潘家后代；第三，一定要把它的作品带回祖国。

　　王守义不负所托，倾力完成了它的遗愿。就在它去世之后不久，它也因恶疾去世，朋友们把它葬进了潘玉良所在的墓穴，这两个异乡人，总算在去世后能相伴抵御漂泊在外的孤寂。

　　与电影中的浪漫传说相比，潘玉良的真实人生生命，总是透露着一股凄凉和苦涩。很多人提起这位民国最知名的女画家来，不免为它感到唏嘘。以世俗的观念来看，它生前是壹个典型的失败者，没有美貌，没什么朋友，没有钱，最终连健康都失去了。它的后半生，多半和贫病两个字纠缠在一起。

　　而这所有，只不过缘于它热爱画画。假如它不选择画画，或者画风不哪么大胆的话，它原本能留在国内，家庭生活状态在爱人的羽翼之下，过着安稳的家庭生活状态。假如能重来，它还会这么选择吗？

　　直到俺看了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之后才看透，潘玉良和毛姆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是一类人，思特里克兰德原本是个证券经纪人，家庭美满，家庭生活状态安定，有一天却忽然抛妻弃子离家出走，最终自俺放逐去了太平洋的壹个小岛。他人质问它为何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这样折腾，它回答说：“俺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被梦想和热爱击中的人其实是没得选择的，思特里克兰德这样，潘玉良也是这样。它唯有迎着梦想和热爱一步步走上去，哪怕厄运与之相随，哪怕通往的只是虚无。作为壹个女人，潘玉良历练了太多的不幸；作为壹个艺术家，它却是幸运的—它发掘了自个的天赋，并把这天赋发挥到了极致。任它怎样颠沛流离，贫病交加，哪应该是它甘愿承受的一部分，在一生追求的事业上，它始终走在一条向上的道上。

　　它身后留下来的画作有四千多张，生前画过的作品远远超过这个数目。在与爱人分离的日子里，在巴黎狭小的阁楼里，在第二次地球大战的战火中，它每日都投入地画着，将自个整个生命融入了眼前的人体和花卉中。它画得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女体，这些女体丰硕饱满到了极致，宛如地母一致健壮，和它本人一致，谈不上美，可满身充沛的生命力仿佛要破纸而出。

　　二零一二年，杭州曾经举办过壹次潘玉良的画展，主题名叫“彼岸”，俺觉得这仿佛是对潘玉良一生的隐喻：此岸是现实人生生命，风吹雨打飘摇，却有着俗世的幸福；彼岸是艺术圣境，高蹈出尘，却又寂寞清冷。咱们这些抵达不了彼岸的人，只能遥望着哪端的它，轻叹一声：高处不胜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