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要这么拼？

　　文/咪蒙

　　一.

　　昨天见到张嘉佳，丫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最近很拼啊。

　　我擦。这什么话。

　　我不是一直都很拼吗。

　　好吧，上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我还是个混世魔王呐。

　　那时的同学对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成天旷课躺宿舍床上睡觉，要不然就是在电脑前打游戏（有段时间我超迷《星际争霸》）。

　　研究生毕业那年，离婚又复婚:复婚了又要离婚的父母，真正要分开了。

　　那个夏天，我爸赌足彩输了很多钱，生意也不顺。

　　我妈从老房子搬出来，五零多岁的她和七零多岁的外婆，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

　　我每次跟她打电话问她情况，她都说很好，让我别担心。

　　有一次大姨打电话给我，说了妈妈的近况。

　　我才知道我妈在跟我演戏。妈蛋她简直是影后啊。

　　我妈在我爸出轨的那十几年，眼泪早哭干了。

　　以至于很少有什么事能激发她的眼泪。

　　大姨说，这段时间，我妈经常哭。

　　是的，只有我们中国人懂没有房子是一种多么惨烈的感觉。

　　比没有房子更恐怖的是，你老了还没有房子。

　　你老了还得和比你更老的老妈一起没有房子。

　　大姨说，我妈已经失眠好几个月了。

　　她甚至不敢出门，怕遇到熟人会问东问西，更怕对方会同情她。

　　对我妈那么好强的人，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同情。

　　我挂了大姨的电话，跟我们报社的编辑说，有啥活儿叫我就行了，我要乖乖写稿了。

　　编辑惊呆了，说：这么上进，你娃吃错药了？

　　然后我创造了每周写八-一二个版的稿子，每周写两三万字的变态记录。

　　有一次我连续四九个小时写稿，两天两夜，坐在电脑前，喝了八杯咖啡，没有睡过一分钟，就为了写一个广告软文，可以拿到二零零零块。

　　我还兼职给几家杂志社写稿，每个月写几万字，那段时间杂志编辑都爱死我了因为我太勤奋了。

　　我成了一台写作机器，周围朋友都说我想钱想疯了。

　　是的，我确实想钱想疯了。

　　我得给我妈买房子。

　　还好，我妈住在十八线小城市，那时候房价才二零零零多块一平米。我花了大半年，又找朋友借了些钱，给我妈付了首付。

　　前年，我第一次拿到剧本费，就给我妈换了套大房子。

　　上个月我妈过生日，我给她打了一万块，我妈说不用了。

　　我说我都写了《不能上升到金钱的爱都不是真爱》，所以我对你的感情就应该用钱来表达。

　　我妈特浮夸，在电话那头笑到花枝乱颤。

　　让我妈觉得爽，让她遇到熟人有吹嘘的资本，让我妈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这就是我这么拼的意义。

　　有人说，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成功的速度，超过父母老去的速度。

　　二.

　　上周见了一个朋友，广告狗，状态嘛，跟我一样，熬夜太多，眼袋快比眼睛还大了。

　　她空降到一家公司做部门总监，下属根本不鸟她，所以她的工作推进特别艰难，基本上所有事都得自己做。

　　她已经连续四个月没有休过一天假了。

　　她说自己月经不调到怀疑自己快绝经了。

　　她才二八岁。

　　我劝她还是休息一下，注意一下身体吧。

　　她说，不行啊，我必须得拼啊。

　　她爸重男轻女，她妈在家又从来都没有地位。小时候她爸妈叫她“儿子”，不让她穿裙子，不让她留长发，不给她买洋娃娃。小学五年级，她妈给她生了个弟弟。于是，她不叫“儿子”了，她变成了“喂”。

　　二零零九年，她工作第一年，北京当时房价才一万多一平米，一套小房子首付只要四零万。她鼓起勇气找她爸借钱，她都写好了借条，注明了怎么还款。她爸说，不借，我没钱。没过多久，她爸就把她弟送去英国读初中，贵族学校，一年花几十万。

　　现在她自己能存到四零万了，但是，北京的房价涨到这个死样子，她再也付不起首付了。

　　她和男友谈了八年恋爱，男友求过几次婚，她不敢答应。

　　因为她爸说了，休想要一分钱嫁妆。因为他要给儿子攒钱买大房子，还要给他买台好车。

　　有时候她也挺佩服她爸的，连偏心都偏心得这么嚣张。

　　没有房子，没有嫁妆，她没办法结婚。

　　因为婆家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看不起她家底太薄。

　　她在未来的婆家面前，没有尊严。

　　然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她只有靠自己。

　　所以她除了拼，还有别的选择吗。

　　想象一下这类场景：

　　“这是十万块，离开我儿子。”

　　“这是一百万，离开你儿子。”

　　谁他妈不想要这样酷炫？

　　很多时候，钱就是自由。

　　很多时候，钱就是尊严。

　　三.

　　我一个朋友很勇敢，她是大学老师，月入八零零零。

　　她明知道婆家觉得她赚的钱太少，配不上她家月入二万多的宝贝儿子。

　　她还是嫁了。她相信爱情是无价的。

　　现在他们结婚了三年了，有一个一岁半的儿子。

　　她想穿越回去，扇死当年的自己。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婆家觉得她高攀了，开始老公还不以为然。

　　久而久之，被父母洗脑，对她也越来越看不惯了。

　　她给娘家拿一零零块，她老公都会摆脸色。

　　有一次她给她妈买了件四零零多块的毛衣，她老公直接翻脸，跟她冷战了十几天。后来她还写了检讨，这事才算了结。

　　她老公成天教育她要勤俭持家，然后给她弄了个预算表（我擦一个家庭花费就那么球点，需要毛的预算表啊，他以为自己是英国王室啊），上面注明了每一项日常花费，精确到每一天的水果费不得高于八块。

　　然后某天她在水果摊买葡萄，一大串一一块，她好开心，她老公好生气。说好的一天只花八块呢？为了多花的这三块钱，她老公骂了她两个多小时。

　　基本上她老公有本事每周都把她骂哭好几次。

　　如果她有钱，她就可以把钱甩到对方脸上，骂他祖宗十八代。

　　然而她没有。

　　现在两人住在一套房子里，除了带小孩，平时都当对方是透明的。她想离婚，但是要付房租要养儿子，经济不宽裕，她离不起。

　　最近她辞职换了新工作，一个以变态加班着称的公司。

　　她说等她存够一零万，能付得起一年的房租，能应付突发的开销，她就马上离婚。

　　有些人拼命赚钱，是为了想要什么男人，就可以要什么男人。

　　而她拼命赚钱，是为了想不要什么男人，就可以不要。

　　四

　　我认识一个九零后妹子，长得很美，她父母对她的规划就是，当公务员，清闲地工作，嫁个富二代，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不要。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接下来就是每天承受父母的白眼以及很难听的谩骂。

　　她爸甚至因为她不接受家里安排的工作，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扇了她一耳光。

　　现在的她每天工作一五个小时以上，为的就是要证明：

　　我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也能挣很多钱，也能过得很好。

　　你们能不能闭嘴！

　　作家杨熹文说，“我爱钱，爱那种来路清白干干净净的钞票，带有一点踏实的辛苦味道，可以让我在和男人约会时，一把抢过账单潇洒地说我来付；可以让我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去最贵的餐馆大吃一顿，不必对着菜单上的价格斤斤计较；也可以让我在失恋后，依旧住得起两室一厅的房子。”

　　而我想说的是：我们这么拼，这么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要用“老子有钱”四个字，去堵住所有人的嘴。

　　当有人说，你为什么还不恋爱，还不结婚，还不生孩子？

　　关你屁事，老子有钱。

　　当有人说，你就不怕将来没有老公，没有孩子，老无所依？

　　关你屁事，老子有钱。

　　当有人说，你为什么买三万块一个的包包你是不是太败家太虚荣了？

　　关你屁事，老子有钱。

　　当有人说，老公出轨，你就忍忍嘛，你就不怕离了婚，生活很艰难吗？

　　关你屁事，老子有钱。

　　我们有财务上的自由，才有选择上的自由，甚至才有人格上的自由。

　　所以那些不努力的人，混日子的人，被念叨:被指责:被歧视。

　　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