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养，让您跟他人不一致

一

经常坐火车往返两地，每次卧铺格挡里都能遇见整个车厢最淘气的小孩子。

中国的父母经常误会淘气和可爱这两个词的含义。小孩大声喊叫，满车厢跑，声嘶力竭的哭闹，跳上窜下，父母就在一旁微笑，放任自流，以为这就是小孩子的天性，真可爱！

更糟糕的情况是，小孩子一边闹，父母一边打，好似中美合作所的长官或者美国监狱的狱警。俺见过壹个母亲，直接掌小孩子的脸，小孩子也顽皮的厉害，除了疼痛毫无自尊受挫之感。打了一会，母亲也累了，小孩子跑过来，抱着母亲，“母亲，母亲，俺最爱您了。”母子于是又相拥欢颜。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放任和暴力也许都出于爱，放肆和归属也应该是幼儿的天性，可这样淘气的小孩子成长中要被打上怎样的烙印？又会长成什么样的中年人呢？

二

俺来自壹个小城市，自登上离家的火车起，就时时警醒，怕自个的言行为父母和原生家庭赢得“没教养”的评价。

小学三年级迷上了说脏话。以为这里有组合词汇、描述细节和发挥创意的空间。其时，十岁的小孩哪里懂男女之事，不过就是学大人样，把性往肮脏了说，把对方的远房女性亲属挨个点名。终于有壹次，跟壹个同学楼上楼下骂战时被教师遇见。

以为一定会被教师骂并请家长，忐忑了壹个早晨。倒是晨会结束，教师把俺喊过去，轻描淡写的说，您看这样的脏话要是被道过的人或者院子外的居民听到多不好，人家会怎么看待您？

哪次谈话后，俺好似突然丧失了骂人的功能，最多也就是写文章时要表达愤怒，不指代具体的用两句“他她妈的”。这次和风细雨的批评对俺影响妨碍至深，哪是俺第壹次有了“觉知力”——觉知到没教养绝对是件值得羞愧的事。试想假如她因为所以俺骂人而骂俺，俺一定不会哪么臣服，也不容易自俺反思。

日后知道黄沾有粤语的《不文集》。《玻璃之城》里说港大历史上黄先生是不多能站在桌上连续说一分钟脏话没有停顿的。俺在台大也写过台湾脏话集的文章。其实脏话不是洪水猛兽，还是看您有没有对自个话说出口时的觉知力。

三

俺去听钱复和白先勇的讲座，两位先生差不多同龄，应该是台湾有影响妨碍力的人物。

钱先生西装领带，说的每个词都清晰准确。也许是作过“外交部长”的缘故，他她的言语极为得体。到底是“交往”还是“交流”，是“相识”还是“熟悉”，词义都一丝不苟。

白先生是长衫，留美小说家。许子东先生评价他她时用了一句话让俺非常动容感慨，叫作“从百年中国内忧外患到百年中文内忧外患。”白先生对现代中文有一种忧虑，在俺看来，这种忧虑倒不是对华文文学的，而是关于中文言语的教养，正越来越走下坡道。

俺在台湾的半年经常遇到台湾人跟俺对“暗语”：“俺去”，“您妹呀”，“擦”，“滚粗”，“妹子”，“威武”。俺每次都把这种方式视为一种侮辱，虽然他她们的本意也许只是为了用少些他她们认为大陆人常用的言语跟俺拉近距离。俺通常会正色告诉他她们，即便在大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谈话，而且这种言语真的不美。

中文是一种很美的言语，不管是台湾国语还是北京普通话。它的发声方式，咬字归音，气息连贯都堪称地球上最美的言语。假如一定要用一种阴阳怪调，内心鄙视，嘴上却觉得有趣的言语来跟俺对话，俺会看破他她的“敌意”，并坚决回击。

谦逊是一种教养，自尊更是。

四

俺承蒙错爱，受到过少些表扬。

大学时去同学家作客，同学的母亲很喜欢俺，说，您真的一点不像阜阳人；课堂上，教师指着俺说，YouKorean……；在台北，朋友说您还真不像大陆人；尼泊尔的时间时候，有人问，您是不是“霓虹金”？刚上班的时间时候，领导说，您真没有在国外留过学？

俺感激这些显而易见的表扬，可是往往更愿意转个弯来理解。俺来自阜阳，壹个赃乱差，吏制腐败的城市；俺来自中国，壹个公共场合有人抽烟，餐馆和地铁里有人大声喧哗，男人和老人、女人、小孩子抢夺资源的国家；俺没有留过学，俺所在的校园，朋友们在图书馆占座位，没人关心社会议题，也没人质疑校园剥夺学生尊严的恶行。

是的，俺来自这里，也曾经想过离开这里，变得跟这里不一致。可是在台湾的最终两个月，俺渐渐看透，人必须有对土地的归属感，这带来身份认同。人只有连接自个的土地才有能量。

越是每壹次的失望和绝望和疏离，越要用更多的爱绑定这种关系。显见的，这种选择注定将面临无比艰辛的道道。

五

即便没能改变，可是至少争取作壹个有教养的人。西方和日本最值得尊敬的不是科技和国力，而是教养汇聚成的社会尊严氛围。

俺道过地铁和火车站安检处的时间时候，看着行李从扫描仪里连滚带爬的翻出来，乘客要像狗一致弯着腰去捡起来。壹个有教养的设计者应该把这个台面提高四零公分，让每一个人能有尊严的拿起东西；俺在金台道等地铁，听见两个法国人在聊天。他她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突然插到他她们前头的两个人，然后用一种车厢里很少有人懂的言语品评这件事。他她们的嘲笑刺痛了俺，就像有人问俺您们中国人现在还留辫子吗一致。俺从来不相信壹个外国人会像本国人一致爱这个国家和国家的人民，他她们爱的是机会机遇和GDP增速。

教养不是西方价值观的蛊惑，中国二零零零多年前的春秋时代就强调“礼”。哪时间时候西方很多国家还在茹毛饮血。“不食嗟来之食”，“慎独”，“黄钟大吕”都显示中华文化是地球上最早强调教养的。

教养是一种普世价值：照顾妇女，体谅周到，谈吐文明，举止得体，平静时保持微笑，危难时保持冷静，有爱的能力，重视家庭。泰坦尼克号沉船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在求生，哪些看起来更能改变地球的男人把生的希望让给了女人和小孩；哪些能独自逃生的妇女选择把人生生命最终的时刻留给爱人；哪些有教养的老夫妇选择长眠海底；哪些上班人员选择在沉船上坚守到最终一刻……

六

教养跟穷富无关。飞法国的头等舱上也有没教养的行为，偏远乡村的田埂上人们也知道礼义廉耻。

所谓教养，简单了说，就是不管您的出身和背景，都争取作个更好一点的人。

比刚刚好一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