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总有一天

　　文/道明

　　小时间时候，爸妈吵架。您一声不响，抱着洋娃娃离家出走。不走远，就在楼下的角落蹲着。您知道，一会他她们发现您不见了，肯定急着来找您。回家的时间时候皆大欢喜，把吵架的事全忘了。

　　初二哪年，他她们闹离婚。您默默回到房间，闭上眼，在自个腕上划了一刀。母亲尖叫着冲进来，父亲一把抱起您送医院。您看着他她们挂号，付费，求医生，急的团团转，竟是恩爱的样子。您为自个的小阴谋暗自得意。腕上缝了七针。母亲趴在您的床头泣不成声，姗姗对不起，应该是母亲不好。您很想对母亲说，母亲不哭了，其实俺一点也不疼。

　　高考后，您如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父亲送您，两人坐了一夜的火车，好不容易找到了校园。到了宿舍，父亲忙着大包小包放行李，里里外外打扫卫生，爬上爬下搭蚊帐，跑进跑出打开水，忙得满头大汗。可他她什么活都不让您干，只许您在一边坐着咬苹果，和新室友聊天。父亲要走了，您送他她去公交站。您看着他她瘦小的背影，艰难地挤上车。车门合拢，您挥手笑着，笑着，终于忍不住，像个小孩子般嚎啕大哭。车缓缓离去，您看见父亲用力拍打车门，张嘴在喊什么。可您什么都听不见，泪水迷糊了您的眼。

　　大二的时间时候，您和男朋友去云南旅行。四四个小时的硬座，一道吃方便面。您发烧了，男朋友去餐车买了一份粥，喂您吃。您觉得很幸福。下了火车您给他她们打电话，父亲暴跳如雷，咆哮着甩了电话。后来母亲告诉您，您爸哭了。他她哽咽着说，姗姗长哪么大，俺没舍得让她吃哪么大的苦。第二天，银行卡上多了一万块钱。父亲的电话来了，他她没有再凶您，只是嘱咐您吃好住好，注意安全，回来坐飞机。

　　您是公认的淑女，待人彬彬有礼，谈话细声细气。只有爸妈知道您的淑女是怎么回事。放假一回到家，您就成了坏脾气的公主。没大没小，摔东摔西，一觉睡到中午，饭菜得端到床上，内衣应该是母亲给您洗，难得刷个碗还嘟嘟囔囔。好几次，父亲忍不住想说您，母亲劝他她，算啦，姗姗读书劳累，回家让她多享会福。

　　毕业后，您争取到壹个出国念书的机会机遇。爸妈送您去机场，您微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去。您已经不再是哪个爱哭的小姑娘。留学三年，您硬是没回家。省下来回机票，还能打工赚一笔钱。第壹个独自在外的除夕，您在电话里对他她们说您很好，不用牵挂，挂了电话就去打工。哪天餐厅来了很多中国人。他她们吃着喝着，大声说笑，没人知道您在厨房刷着堆积如山的盘子。送走最终一批客人已是深夜。您走在异乡的石板道上，像孤独的烟火。

　　回国后，您在北京找了份令人艳羡的上班。过年了，您兴冲冲带着洋男友，提前请了假回家。哪知道爸妈根本接受不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后是激烈的争吵。您出言放肆，平生第壹次，父亲打了您壹次耳光。您摔开家门，用力挣脱了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地走。

　　您和男友去了海南。您们在海边漫步，享用浪漫的晚餐，说着动人的情话。三亚的阳光和煦温暖，您心中隐隐不安。以往母亲一天要给您打好几个电话，叮嘱您穿衣逮饭，让您不胜其烦。可这次，哪个熟悉的号码再也没有亮过。

　　从三亚回北京，又起始开端了忙碌的家庭生活状态。每一天，您想着母亲的话，早餐吃壹个鸡蛋，出门多加件衣服。好几次您拿起手机，又轻轻放下。您想，总要独立的，所谓的成熟，大概或许就是这个样子。

　　三月的北京，春寒料峭，您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手机响了，是父亲。母亲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您懵了。您不顾所有地赶回家，等待您的是冰冷的病房。您日日夜夜守在母亲身边，生怕错过每一分钟。您这才发现，二十多年来，您从没安慰过母亲，从没给她作过一顿饭，洗过壹次脚，剪过壹次指甲。您吹凉了米汤，一口一口喂给母亲，就像小时间时候母亲喂您哪样。母亲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去，憔悴安详。原来这世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注视亲人被病痛折磨的脸。您祈求上天，再给您多一点的时间。哪么粗的针管插进母亲的身体，她还朝您笑，姗姗别哭，母亲不疼。

　　总有少些人的离去，让这个地球变得空荡。回到已经陌生的家，大床上放着两只枕头，桌子上摆了三双筷子。父亲说，姗姗，逮饭吧。一语未了已是泪眼婆娑。父亲仿佛一夜间老了，佝偻着背，胡须都白了，小老头一致。离家前最终一夜，您冻醒了，爬起来找被子，最终找到了几件母亲的衣服。您躲在被窝里，咬着嘴唇，无声地哭到天亮。

　　出嫁哪天，您一早起床，给母亲上了三炷香。楼下鞭炮震天，父亲默默地转过身去，母亲站在镜框后朝您笑。婚礼上，您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向新郎。往后，父亲真的是壹个人了。您想起了第壹次离家出走，您抱着洋娃娃，静静地蹲在角落；想起了北京的公交站，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姗姗，勇敢点。”

　　您很清楚，他她们爱您。不管您怎样的吵闹、任性、坏脾气，他她们都不会离开您。可是您忘了，地球是一片海，命运是风，所有的相遇和离别，不过是刹那间的波涛。

　　咱们应该是刻舟求剑的旅者，岁月里丢失了最心爱的人。有一天咱们伤痕累累，记不起哪些温暖遥远的日子。后会有期，后会无期。咱们害怕真正的再见，可是再见，总有一天。

　　ps:这不是一篇小说，所有的情节都来自身边朋友的真实历练。必须，不是同壹个人。为什么叫姗姗，因为所以咱们的爱，总来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