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哪个公务员

　　文/江夜雨

　　这样家庭生活状态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底的景观

　　——万能青年旅店歌曲《杀死哪个石家庄人》

　　传说的主人公叫李磊，他她有着最大众的名字，最普通的家庭出身。二零零九年，他她从国内某二一一大学研究生毕业，考入国务院某部委，留在北京。

　　这是属于他她的传说。

　　一

　　哪是二零零九年春天，楼市多空之争似乎快见分晓，无数经济学家倾向楼市大跌，而最终狠狠地打了他她们的脸。

　　北京、上海、深圳……一二线城市的房价像乘坐着火箭，一飞冲天，再也不回来。

　　咱们的主人公李磊并不关心这些，他她还在享受着自个在大学最终的日子。新闻说的四万亿刺激计划和他她无关，天通苑正盖着的密集塔楼与他她无关，哪些找不着上班的焦虑、情侣异地的难题都与他她无关。

　　因为所以他她已经拿到了金饭碗——一张公务员的“录取通知书”。出色的考试能力和优异的校内表现，最终把他她送去壹个无数人艳羡的地方。哪个部门的名字成为下岗的父母嘴边最常提及的名字，而他她在家乡哪个小城市里成为壹个小小的传奇。

　　相比之下他她平静得多，偶尔和还在读书的女朋友道过他她未来上班的地方——哪栋建筑平实、低调，在高楼林立的北京显示出一种特殊的奢华和身份。

　　师妹在自行车后紧紧地抱住他她的背。

　　哪是二零零九年，离传说的结局不久了。

　　二

　　上班的第一年李磊经常常常加班，要不就跟着领导频繁出差。他她见了很多世面，听了很多好话，在酒桌上坐在副主宾的位置，旁边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处长？局长？）殷勤地向他她敬酒。

　　他她喝不出来杯里是茅台还是五粮液，可是酒精从口腔顺着血液冲到头脑。他她昏昏沉沉地从酒店大床上看着窗外雾蒙蒙的月亮，想着自个的前路途比这月光要明亮。

　　他她看不起哪些除了小孩子男人就没有别的话题的办公室大姐大妈，也看不起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处长们，俺和他她们是不同的，他她想，俺有追求，俺有目标。

　　上班的前两年，他她是整个办公室走得最晚的人。最初是自觉，后来就是不得不。他人能五点下班，而他她的上班多得要作到很晚很晚。壹个个打不完的电话，写不完的报告，整不完的材料。外人看着每句话都差不多，谁又知道他她看了多少书多少报道，为壹个词换掉另壹个字苦吟推敲。

　　像个拧紧的陀螺越转越快，身边的风却让人产生在飞的幻觉。

　　哪年机关评了很多奖，其中没有他她。领导把他她叫到办公室谈话，和颜悦色地夸他她上班很出色，往后要再接再厉。

　　他她听着哪些口头表扬，像渴极时喝到假酒，反而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哪年春节他她回家，父母偷偷塞给他她几千，说是让他她包给侄子侄女的压岁钱。

　　“快谢谢叔叔，将来跟着叔叔去北京每当大官。”抱着小孩子的表姐脸上笑出了花。

　　他她也尴尬地笑，短促得像个不怎么成型的叹息。

　　哪是二零一一年二月，他她的存款是六四七,九，北京二手房的均价是二六四二三一平米。

　　三

　　二零一二年夏天，他她的女朋友毕业了。

　　女孩进了一家外企，非常忙，他她却慢慢闲了下来。新来的大学生像他她每当年一致争取，而他她已经起始开端觉得空虚。重复的上班让他她觉得无聊，出差时哪些地方的人奉承话听多了，也渐渐失去了滋味。

　　呆久了他她才看透为什么哪些同事学会了上班时炒股，学会了在朋友圈卖水果，学会了早早下班接小孩子。“偷偷懒，单位十年不给您涨工资，咱们就自个把时薪调高。”同在这里的学长苦笑着安慰他她：“别急，好歹等下去，还有套房子。”

　　原来，在壹个无法奖勤罚懒、晋升通道狭窄的体制里，任何比他人多的争取，都像壹个愚蠢的笑话。

　　他她现在下班后会尽快回家，道过菜市场买点蔬菜，作好等着女朋友回来。

　　经常常常等不到。于是他她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打游戏，时不时打扫房间。整理书柜时他她看到自个大学时作的经济学笔记，密密麻麻里他她看到标红的几个字——“劣币驱逐良币”。

　　没过多久这种等人下班的日子就结束了。

　　“这儿离公司太远了，俺想搬去国贸。”女孩眨巴着眼睛，而他她报以沉默。

　　有些真相并不适应于说出口：比如他她的全部工资只够在国贸租个卧室，比如他她这间简陋的单身宿舍，怎么看都不配女孩手里拿的Chanel包。

　　传说的走向并没有意外。哪是个好女孩，并不会因为所以宝马车就爱上某个老男人，只是久而久之，女孩看他她的眼里再也没有哪种欣赏的光。

　　“俺愿意和您一起拼搏奋斗，”女孩离开时说，重音不是“在一起”，而是“拼搏奋斗”。

　　他她狠狠地痛苦了一场，在上班的第五年，他她认真考虑跳槽。上班的时间时候他她拿大把的时间浏览招聘网站，却发现哪些目标的上班离自个越来越远。他她的专业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报告丢得干净，而哪些体制内的上班经验根本换不来市场价值。

　　“不是俺说您啊，兄弟。”每当了某家民企HR的同学拍他她的肩膀，“体制内干过的爷，咱们养不起。”

　　“俺能从零起始开端。”他她咬牙说。

　　“受得了跑市场、下车间？低三下四被九零后管？”同学不客气地笑，“再说，应该是从零起始开端，干嘛不招应届生，比您年轻好用有可塑性。”

　　四

　　他她不折腾了。

　　他她还是加班，没方法，活是干不完的，可是他她也起始开端在上班开开小差炒炒股票，学会了把上班每当上班，别走心谈什么追求目标。没有以前的哪些劲头，哪些荣誉反而轮到了他她，资历到了嘛。拿着这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证书，他她臆想到哪个半夜写报告的小孩子，恩，确实是傻。

　　他她的人生生命剩下了最终一件事：等。

　　房子等着分配，加薪等着政策，升职等着他人退休。

　　不等，以前的几年就毫无价值。哪么巨大的成本，他她没勇气付得起。

　　近期办公室里的一位老处长退休了，四零多岁的大姐顺利等到补位。他她挺看不上哪个老处长，有点秃顶，顶着啤酒肚，张口闭口就是自个的儿子孙子，微信刚刚会用，朋友圈里全是“家里有属兔的转”、“不赞不是中国人”，从上到下透着一股俗气。

　　虽然看不上，可是面子总要过得去。他她帮着老处长收拾桌子，偶然发现书里夹着的照片。

　　哪照片泛着黄，上面是个英气逼人的年轻人，穿着白色衬衫，卡其色裤子，一头浓密的黑发侧梳成峰，下巴微扬，眼睛里闪烁的全是这个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无畏和自信。

　　哪照片的背景他她无比熟悉。

　　他她把照片翻了过去，上面一行小字：

　　为共产主义拼搏奋斗终生——XXX，二五岁于北京。

　　二五岁，哪就是他她来这里的年纪。

　　他她在二零一五年初夏浑身冰凉。

　　李磊的人生生命还有很长很长。

　　可是他她的传说已经讲完了。

　　续一

　　俺以为公务员的传说已经讲完了，他她来信说，还没。

　　六月五日，星期五，对李磊来说，这又是壹个空气中都带着闲散气息的日子。

　　他她不用想也知道每当今的模样：把拖了许久的报告略作补充，打开微博微信浏览信息，一一点半去单位的食堂吃不花钱可是是吃腻了的午饭，遛弯、午休，下午也许开个短会，然后下班。

　　然而，每当今上午，平静不时被炒股同事的激动所打破。股市开盘大涨，瞬时站上五零零零点。

　　李磊心头涌过一阵酸涩，上周股市大跌，隔岸观火的他她庆幸自个没有入市；每当今股市大涨，他她又体会到了哪种熟悉的感觉：

　　热闹是他她们的，俺什么也没有。

　　必须无法责怪他人。说白了，他她是壹个风险厌恶者。

　　可前段时间股市疯狂上涨，他她也心动了。虽然凭哪点体制内的工资，并没多少钱能放进股市，可是看着大盘不停地摸高，没赚的钱，仿佛就是自个亏掉的。

　　二零零零点的时间时候不入，三零零零点的时间时候不入，偏偏四零零零点入，万一股市转向了呢？

　　四一零零，四三零零，四五零零……

　　他她后悔错失了这五零零点的涨幅，下决心立即入市。然后，大盘下挫四三零零，他她退缩了。

　　算了算了，“每当今上涨又怎么样，说不定还会大跌呢？”与其受煎熬，不如打个安全牌——不赚也不赔。

　　他她习惯性地安慰自个。

　　释然了。

　　续二

　　以上，大概或许是李磊一生中绝大多数决定的写照。

　　在零九年大学毕业的时间时候，摆在他她面前的，不止公务员这壹个机会机遇。

　　九八五、二一一，男生、党员、学生干部，用人单位要的条件，他她应该是标配。在公务员面试通过之时，他她手上还有BAT中两家和几家中字头总部单位的二面三面机会机遇。

　　每当同学们拿到壹个offer后仍在争取找其他她的上班时，他她把后面的机会机遇丢弃了。

　　“万一前面的拒了，后面的又拿不到呢。”与其受煎熬，不如打个安全牌——就每当公务员。

　　因为所以害怕失败，他她选择了从起始开端就丢弃。

　　选择一条安稳的道道，这是壹个风险厌恶者的必然归宿。

　　在安全的体制内，李磊逐渐过上了安逸的家庭生活状态，然而，六七年过去，却越来越心慌，仿佛胸口有个洞，没着没落。

　　哪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她想起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这是他她与上班的七年之痒。

　　最痒的，觉得自个的上班没有价值。除了遥遥无期的副处长、处长的职位，他她无法确定出了机关的大门，自个能够靠什么过的和同龄人一致好。

　　抽屉里攒了一摞证书，可每当要尝试换份上班时，却发现撑不满一页简历。

　　“优秀党员就不用写进来了吧，哈哈。”

　　“俺给您删掉！”在民企作HR的同学打趣道。

　　他她讪讪一笑，显得有些尴尬。

　　续三

　　求职受挫后，李磊起始开端学很多东西。

　　他她害怕原本称得上优秀的自个，和同龄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在他她心中哪个无形的天平上，自个甚至就要落到不及格。

　　他她害怕，除了体制内的身份，其实他她一无所有，更害怕这身份变得一文不值。

　　他她起始开端学英语，学编程，起始开端健身。他她想要尝试所有目光所及的事物，仿佛壹个要溺水的人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

　　可是学了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用，他她自个也不清楚。

　　他她盲目地践行着这一句：思想和身体，总有壹个在道上。

　　以前，英语一样是他她的强项，可六年上班中壹个单词都没用到。前段时间，他她报了壹个根本不依靠考的职称英语考试。就在这周，成绩能查询了。

　　“九八分，报考科目：英语-综合（A级）。”

　　在看到九八分的时间时候，有哪么一霎哪，他她心里是感到喜悦的。

　　因为所以分数是一种衡量，还能给他她一丝价值上的实现和肯定。

　　可是喜悦，也仅有哪么短暂的一小会。很快，胸口又被哪个空落落的洞占据。

　　没有方向盘的船，越是争取，越是在原地打转。

　　可是他她不能停下来，曾经的安稳每当今看来已经不够，他她依靠比体制的保障更多一点的东西，来填满他她的家庭生活状态，来给自个和家人壹个未来。

　　他她想要考雅思，要上在线课程，必须要跑步……

　　像是站在了背后就是悬崖的跑步机上，他她不能停。

　　因为所以您俺应该是温水里的青蛙。水快要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