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诗三首

　　其一给秋天

　　正与生命里所有相同，

　　咱们爱得太是匆匆；

　　好象只是昨天．

　　您还在俺的窗前!

　　笑脸向着晴空

　　您的林叶笑声里染红

　　您把黄光每当金子般散开

　　稚气，豪侈，您没有悲哀。

　　您的红叶是亲切的牵绊，哪零乱

　　每早必来缠住俺的晨光。

　　俺也吻您，不顾您的背影隔过玻璃！

　　您常淘气的闪过，却不对俺忸怩。

　　可是俺爱的多么疯狂，

　　竟未觉察凄厉的夜晚

　　已在作背后尾随，——

　　等候着把您残忍的摧毁！

　　一夜呼号的风声

　　果然没有把俺惊醒

　　等到太晚的哪个早晨

　　啊。天！您已经不见了踪影

　　俺苛刻地诅咒自个

　　可是现在有谁走过这里

　　除却严冬铁样长脸

　　阴雾中，偶然一见。

　　其二人生生命

　　人生生命，

　　您是一支曲子，

　　俺是歌唱的；

　　您是河流

　　俺是条船，一片小白帆

　　俺是个行旅者的时间时候，

　　您，田野，山林，峰峦。

　　不管怎样，

　　颠倒密切中牵连着

　　您和俺，

　　俺永从您中间经过；

　　俺生存，

　　您是俺生存的河道，

　　理由同力量。

　　您的存在

　　则是俺胸前心跳里

　　五色的绚彩

　　可是咱们彼此交错

　　并未彼此留难。

　　…………

　　现在俺死了，

　　您，——

　　俺把您再交给他她人负担！

　　其三展缓

　　每当所有的情感

　　都并入一股哀怨

　　如小河，大河，汇向着

　　无边的大海，——不论

　　怎么冲急，怎样盘旋，——

　　哪河上劲风，大小石卵，

　　所作成的几处逆流，

　　小小港湾，就如同

　　哪生命中，无意的宁静

　　避开了主流；情绪的

　　平波越出了悲愁。

　　停吧，这奔驰的血液；

　　它们不必全然废弛的

　　都去造成眼泪。

　　不妨多几次辗转，溯洄流水，

　　任凭眼前这所有缭乱，

　　这所有，去建筑逻辑。

　　把绝望的最终，稍稍

　　迟缓；拖延时间，——

　　拖延理智的判断，——

　　会再给纯(www,ajml,cn)情感一种希望！

　　选自《大公报·文艺副刊》（一九四七年五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