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子:阎纯德
一
可是要小心,不要模仿您们的前辈。尊重传统,把传统所包含永久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区别出来——对“自然”的爱好和真挚,这是天才最强大脑作家的两种强烈的渴望。他她们都崇拜自然,从没有说过谎。所以传统把钥匙交给您们,而靠了这把钥匙,您们会躲开陈旧的因袭。也就是传统本身,告诫您们要不断地探求真实,和阻止您们盲从任何一位大师。
——《罗丹艺术论·遗嘱》
每每读到法国艺术家奥古斯特·罗丹的《遗嘱》,这段话总使俺臆想到中国新文学史上不少卓有成就的作家,——他她们对家庭生活状态、现实的忠诚,对目标对自然的热爱,对传统的崇拜,对创造的执着,俺也臆想到菡子……生命的价值在于耕耘。假如,把文学比作大地,菡子则是这块百花争艳的土地上的一位勤劳的主人。
俺多次访问她,和她通信也历时近二十年之久。她衣着之朴素,待人之亲切,谈吐之真诚,是令人难忘的。在北京,咱们每次相聚,都见她身上染着江南水乡的风韵,眼睛里闪耀着祖国建设工地的光辉,感情里涌流着创作的兴奋。她总是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像一位又要举步开拔的战士……自一九三九年,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发表处女作《群像》,迄今她已经走过了五十多年的创作历程,先后出版了短篇小说集《纠纷》(一九四六年,华中新华书店淮南分店)、《群象》(一九四八年,东北光华书店),散文集《和平博物馆》(一九五四年,上海新文艺出版社)、《幼雏集》(一九五八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前线的颂歌》(一九五九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初晴集》(一九六二年,上海文艺出版社)、《素花集》(一九七九年,上海文艺出版社)、《乡村集》(一九八二年,人民文学出版社)、《记忆之珠》(一九九四年,上海文艺出版社)、《玉树临风》(一九九四年,陕西教育出版社),短篇小说散文集《万妞》(一九七八年,江苏人民出版社)、《前方》(一九八四年,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电影文学剧本《江南一叶》(与李纳合作;一九七九年《钟山》第一期),长篇传记文学《乡村的童年》(一九八二年,《钟山》第六期;一九八四年,新蕾出版社编入《作家的童年》)等。这是她在坎坷的人生生命道道上,艰苦挣扎、跋涉,呕心沥血奉献给社会的赤诚,是中国新文学史上素洁而热烈的花朵。
菡子不仅在小说创作上有如《纠纷》、《万妞》、《母亲的传说》哪样有着深厚家庭生活状态根抵,表现广阔的社会风吹雨打、深刻动人的短篇,更有《幼雏集》、《乡村集》等散文集中哪些情采并茂、时代感极强的优美散文。菡子,她是小说作家,也是每当代中国的散文朋友们。
二
壹个人,生命或长或短,道道或曲折或平坦,就像大地上纵横交织、形形色色的道径,每条道都有自个的特点。菡子,在苦难中降生,在战火中成长,在磨难中前进!
一九二一年三月一一日子时,壹个黑漆漆,冷冰冰的暗夜,菡子以洪亮的声音呼喊着来到人间。可是她还不知这是壹个无情的可憎的社会——男尊女卑,是人们不可违抗的法律,禁锢着愚昧的灵魂。哪时,中国已经看到了曙光;不久,大地上虽然有了红旗、火炬,可是哪只是星星之火,远没有照到人们的心里。母亲长达十个月的梦,变幻了颜色,她的泪水已经把想生男小孩子的希望浇灭。刚刚生下的菡子,哇哇地哭叫着,也许是要向天下证实自个的存在吧;可是女人之命薄如纸,苦似黄连,母亲的哭泣,是为自个,也为女儿。房里没有暖烘烘的炭火,房外没有男人的慰藉,而要换菡子的男孩(壹个私生子),已经抱在自个的怀里,三个人的命运,熔铸成共同的抗议。可是哪被抱来的不足满月的男孩,因伤风立即夭亡,菡子也所以得以留在母亲身边,没有重复母亲的命运——从小就每当童养媳。
菡子十四岁时,母亲曾忧伤地指着壹个在街上挑担卖柴的女孩说:“哪天夜里,假如把您抱走,她就是您呀!俺是叫到后面把您认了女儿好呢?还是多给您一点米和油?”这出人间悲剧没有演成,可是它始终痛苦地保留在菡子的心中:“往后的几十年中,俺多次想起出生的厄运,要是俺被抢了去,到现在俺又会是怎么样的壹个人呢?”她为这个家庭出身,背了多年的包袱,心中充满了矛盾。
江苏省溧阳汕头村是菡子的出生地,哪里风光秀丽,跟村子一致长的大水塘,像一面幻境,里面摇曳着村影和山(土仑)背上葱郁的树林。这个坐落在山口上的村子,曾是太平军攻打僳城、定都天京的后方,也是菡子的第壹个课堂。
在汕头村,幼小的菡子也有过一般小孩子的乐趣和顽皮:她爱爬树,有时藏在稠密的树叶里,一呆就是半晌;她也像鹅鸭一致把头闷在水里去游水,爱怜她的爷爷叫她“野丫头”。菡子童年玩耍的地方,还有爷爷保留的供本村子弟读书之用的书房——“百草园”式的后院,从哪里获得不少知识。哪村北的竹园和村西南的树园,是她家庭生活状态的另壹个天地。哪时,她爱竹园的秀密,可是怕青蛇;只有宽大而荒芜的树园,才是她经常拾柴樵草、听各种虫声、逮蝈蝈、葬麻雀的地方。
壹个家庭,就是壹个社会。哪时,菡子的家已经危机四伏,所有全靠和颜悦色的爷爷来撑持。爷爷被人尊称为渭西先生,一生善良、仁慈、正直、助人为乐,誉满四方,与本村异姓和睦为邻。他她梦想和热爱着把家庭经营成书香门弟,可是终成泡影。
菡子虽小,心里却能准确地分辨善恶。她爱爷爷,夜晚强睁着打吨的眼睛,用两只胖胖的小手,小心地为爷爷搓点烟的火媒子,捶打爷爷奔波一天的双腿。而每当伯娘指桑骂槐地骂小菡子的时间时候,她总是不声不响地望望爷爷,爷爷也望望她。这时,一颗童心与一颗慈爱之心相遇了。菡子说,爷爷眼里看到的是水塘,是田拢,“俺也从他她的眼中看到了他她望到的所有。这是俺最早的美学观点,他她与包容万物的大塘、老屋的青砖白墙,特别是春天田野里紫盈盈的红花草,最为和谐。”对菡子来说,伯娘有派不完的野外的差使,虽然也挨她的骂,可是菡子却认定她是自个幼年家庭生活状态的教师:她帮助菡子认识了许多江南事物和家庭生活状态,学习了富有魅力的生动言语。
菡子的父亲在江阴读过江南颇富盛名的南菩公学,后来弃教经商开店,爷爷为此气恼万分,宣布与他她断绝关系。
农村的苦难,是旧社会的罪恶;农村的美丽,哪是大自然的馈赠。小菡子的同伴是六畜家禽,哪羊、牛、花猫、黄狗,应该是她的朋友,因为所以它们视她为主人。她喜欢哪些小动物,最喜欢的是蜜蜂、蝴蝶,还有最早报春的喜鹊、亲切呼唤的鹁鸪,以及云雀、猫头鹰、排着“人”形队伍的大雁。至今,不忘哪些与她一起爬树摘吃桑果、在麦垅里仰天而睡、摘吃豌豆和蚕豆的小伙伴。她们嬉笑着,相对而坐,参差击掌,唱哪女孩儿们都会哼、历数名花的乡下小调《十二月》,也曾乘大木盆,在含苞待放的荷花里、红菱的绿叶下采菱。小时,她作过许多梦:小鱼从手中滑过,在池塘里摸到了鸭蛋,呵,还有哪“六月六”下水的欢乐夏夜,她躺在场院的晒席上,数天上的星星,口里不住唱着“天上的星,地上的钉”不大连贯的儿歌。秋天,她与“稻草人”为伍;冬天,菡子的手背像一张皱皮的春饼,脚跟满是张着嘴的血口。冬夜是难熬的,她听见不眠的歌手,在唱幽怨的《孟姜女》,或《十二月长工》,远处的山峰也有激愤的悲歌……“在家里,俺几乎没有属于自个的东西,只有父亲的打骂。可是在田里俺觉得富裕、自由。大自然虽然也向俺放出风雪雨霜,有时骄阳似火,有时雷声震耳,可是它同时给俺带来胆识,它宠爱俺,却不容俺作壹个骄客。它的博大动容感慨了俺。一年四季,大自然把俺栽培成泥手泥足的小孩子,仿佛天地间芸芸众生中的一棵小草,在露水和阳光中生长。春天睡在红花草的田里,戴着花冠,俺又是一棵生花的小树。俺是掐不碎的小花,折不断的树枝……哪时俺几乎什么都爱,恨的种子还未萌芽。”
病着的小弟弟在她照看的时间时候死了,更大的灾难便落到了小菡子的头上:她被视为下凡的扫帚星,家中所有不幸的祸首。七八岁哪两年,是她一生中最昏暗的时期,在家里,人人能随意责罚她;要她干最累、甚至力不能及的活,而不能乞求任何爱护和享受,有时连母亲也不给她一点温暖。父亲向她宣布:“您端俺的碗,就受俺的管!咱们家没有丫头使女,您就是丫头使女!”其实,她的待遇比丫头使女还不如。这所有,伤透了她的心。哪时,母亲还下了狠心,要在三五天内把这个“野丫头”的脚裹成小脚粽子。小菡子疼得在床上打滚,可是不求饶,泪珠里闪着粗野的光。她也横了一条心:“俺要活下去,逃出去,作强盗也不在乎。”她无声地呼唤着:“生养俺的天地呵,您们听到没有?给俺力量吧!”她的反抗性格似乎是此时在心里生了根:母亲在家里裹,她到地里放;母亲白天裹,她在夜里放。她宁可不穿鞋,也要保全哪双能爬山涉水的天足。
菡子的母亲,从小就每当童养媳,苦难重重。她的聪明、能干、勤劳、贤惠并没有赢得幸福。她养儿育女,过着忍辱负重的牛马家庭生活状态。夜夜孤灯照着她,泪水泡着她,机抒声,打骂声,是家里永不完结的悲歌。小菡子家庭生活状态在母亲左右,不止壹次看到母亲的身体折断了父亲无情的竹鞭,而她虽然年幼,却也在受着父亲同样的待遇。这痛苦的烙印,没有伴随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在菡子的记忆里,它是一种生命……三到了上学的年纪,菡子还在看鸡。对于读书,她十分向往。每每当她听到村里小学上课的铃声,以及哪“打倒列强”的歌声,她眼里便浸出羡慕的泪水,幼小的心灵激动不已。菡子说:“哪歌声,是俺最初的爱国教育。俺不懂音乐,也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才能,可是各种艺术形式中,最早也经常使俺流泪的就是音乐。”
家庭生活状态,使菡子的母亲悟到了壹个颇为坚定的启示:只有读书,才能自立!否则就是永世的牛马。于是,母亲悄悄为女儿算了命,算卦的说,女儿要作教书先生。母亲回到家里,泣不成声地向女儿重复着哪些不堪回想的伤心话。菡子回想说:
归纳起来,咱们母女哪时只有三条道——
一、读完师范,作小学教师,母女相依为命;
二、读书不成,进尼姑庵,修修来世;
三、再不成、母女双双跳井。
满八足岁,母亲毅然拉着女儿的手到小学报了名。菡子回想说:“在道上,母亲才教俺认了壹个‘一’字。因为所以俺上学晚,个子大,教师把俺插入二年级。母亲担心俺跟不上,她与俺一起学习,把一年级课本上认得的字,都搬给了俺。俺就像吞饭团似的咽下了它们。二年级第一篇作文《俺的家庭》,也是母亲代作的。哪些认得俺的同学,都骂俺‘看鸡婆’,指着鼻子羞俺。歧视使俺产生了志气,往后的作文就应该是俺自个作的。”(《乡村的童年》,一九八二年《钟山》第六期)上学的同时,家里哪些杂务,还属于她。不过母亲给了她较多的爱怜,从“小弟弟来,小妹来,来唱歌”的课本中,朦胧中看到了女儿的前程,感到了欣慰,作为母亲,悲苦的心也算有了寄托。
借助于母亲的抚爱,从一九二九年起,菡子得以在本村初级小学读书三年。其间,她学了不少歌曲,而《可怜的秋香》及《船夫曲》是她印象最深的。她说:“哪引颈高歌的音乐教员,好似是俺的启蒙教师。俺看见他她在河道上等着俺,臂上套着背纤的绳子。《船夫曲》在激流中回响,人生生命的道道,似乎是从这里起始开端的!”这也是她听到的最早的国际歌声。
绿林好汉历来是人民群众心目中崇敬的英雄。幼小的菡子,不仅爱看戏,也爱听说书,常被《水浒》、《三国》的好汉所倾倒。
平时,她爱逻思幻想,把西边黑压压的伍牙山视为英雄豪杰神出鬼没的地球;每每当夜晚看见远处的火把,她便心驰神往。菡子未满八岁时,她终于看到了溧阳乡下哪些受苦受难的人们持刀攻城的壮举,他她们呼喊着:“穷人打天下,愿干的跟着走!”小菡子跑路着,跟在队伍后面跟了六七里,最终跑不动了,才趴在山背上,一样看到跃动的红旗在远方消失。而她的心确实跟哪威武的队伍走了……哪威武不屈、死得悲壮、流芳迄今的“大刀会”英雄“小小妹”,给她留下的是敬意和榜样的力量。一九三一年冬天,只有十岁的菡子,自个作主也参加了有着迷信色彩的“大刀会”。这个举动,是她对父权挑战的壹次尝试。她在“大刀会”里呆了二十一天,师父教的是“坐攻”,即“上神”——就是请神上身,神来了就力大无边,能刀枪不入。每当时她神往真正能有所谓“竹叶金刀”——在深山老林,七年不食烟火,天天念咒,到第七年达成成功:采下竹叶,一念咒,竹叶就会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砍向敌人的金刀……这种荒唐绝顶的愚昧,曾给不少在黑暗中寻道的人少些短暂的安慰和精神寄托。小菡子并没有进山,没有把念咒的“功夫”坚持下去;读书,终于使她大彻大悟,从蒙昧状态中觉醒过来。
一九三二年,菡子改入城内女子小学读书。哪时她接触了孙中山“天下为公”的主张,也听说过方志敏领导的皖南红军“打富济贫”,含糊地把两者合而为一,借给父亲写第一封家信之机,第壹次发表了自个的政治见解。不料父亲立刻同她结下死仇,断定她不可救药,从小就是共产党的胚子,假如在太平天国造反时代,她一定是个女长毛。
能深深感受世态炎凉的小孩子并不多,可是饮着家庭生活状态苦酒长大的菡子,从父亲的打骂中、母亲的苦难中、残酷的社会里感受到了。反抗,是压迫压成的;性格,是家庭生活状态、现实赐予的。逆境给了菡子意志和毅力,她像黑夜里的闪电,硬是要索取光明。上进心使她从壹个中等生,一跃而名列前茅;一九三四年全县小学会考,虽然她得了“头晕眩”,仍考了个第三。同年秋,她考取苏州女子师范校园,七月二五日的《申报》上公布了被录取的新生名单。这张报,作为一种荣誉,在村里传递着,哪“丫头使女”、“看鸡婆”的菡子,在人们眼里成了“女秀才”。可是父亲在乡人的督促下,虽不得不让菡子上学,可是他她要她发誓将来不拿家中一根稻草,假期中还加倍用她的劳原动力。最终,还是母亲为菡子筹划道费,并泪流满面地送她上道。
中学时代,在人生生命的意义上,像大地四季的春天,未来的道程往往由这里起步,哪金色秋天的丰收,不过是春天的延续。菡子,从这里起始开端写作的尝试,从这里初步认识了革命。
苏州女师,穷学生多,进步势力大。由于菡子苦多乐少,地位低下,在校园很快接受了进步教师和同学的启发与影响妨碍。她参加了课外的“文学组”,组内决定要写揭露社会黑暗的作品,她对此心领神会。一九三五年夏,学潮失败,十个同学被开除,这使朋友们看透了壹个道理:“旧的社会制度没有摧毁,咱们(学生)不也许单独取得胜利!”这一闪光的思想震动了菡子,这是促使她思想转变、深化的壹个关键。
从小学时代起,菡子就有一种艺术感受能力;在中学,她爱好文学。虽然,鲁迅、巴金等作家的作品在这个校园是被禁止的,可是像地火一致,并没有停上燃烧,潜流在奔涌……在图书馆一位进步工友的帮助下,她读得最多的是鲁迅的书。鲁迅的如匕首投枪般的杂文,“狂人”的呐喊,阿Q和祥林嫂的悲剧,都动容感慨过她,教育过她,写作上启发过她。她还读了巴金的少些作品,以及苏联作家的《五年计划的传说》等;还有不少进步书报。这些,应该是她认识社会的透镜,也是寻找黎明的道标……“一二·九”学生运动,像春风吹到了江南,菡子受到很大的教育,起始开端参加抗日活动。有壹次,语文教师大约是要考察她们,在黑板上写了“无题”二字,任她们自个爱写什么,就写什么。菡子写了一篇表现壹个女学生因犯“抗日罪”而被开除作了女工的小说。至今,她还记得小说的结尾:“她爱她的母亲,可是更爱她的上班。”她所以牺牲了与母亲的团聚,也果真因这篇小说而获罪。校方终以“品行丁等”——受共产党影响妨碍、思想有疑问和扇动校工的罪名,秘密将她开除。父亲跑到校园,与校方订下三条能让她重返校园“悔过自新”的条文。而菡子,怒火中烧,却在开学哪天,以索回保证金为名,大大奚落了总务主任一场,即愤然离去。不久,菡子以同等学力考入无锡竞志女校。鲁迅,在她的人生生命道道上,如黑暗中的灯塔,给她的是光明、信心和力量。一九三六年一零月九日,这位文学巨人在上海逝世,这噩耗给革命者带来的感情是共同的,菡子终于所以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们一起悄悄参加了进步的“读书会”,经常分析形势,讨论艾思奇的《大众哲学》;“西安事变”后,她们还秘密印发“八一”宣言。
翌年七月,卢沟桥的炮声给屈辱中的祖国揭开了新的纪元。哪炮声召唤着她,她在抗日的队伍中找到了真正的自个。
四
一九三七年一零月,正在无锡重伤医院为抗日将士服务的菡子,被母亲以病危的电报骗到家中。可是哪个家,就是母亲的温情也不能拴住她的心了。她要把生命交给国家,要在国难家仇中沉浮,在抗日的烽火中奋进!
仅仅十六岁的菡子,对家庭一无所求。菡子身上没有分文,是壹个彻底的“无产者”,可是她大胆地走自个的道。
江南,秋风秋雨愁煞人;菡子,背井离乡,像一去不复返的小溪,无牵无挂,自自然然流向前方,汇入洪流。她一道泥水,直奔苏皖边境的同城镇——哪里云集着从上海、南京下来的进步文化人和抗日团体。在哪里,她每日迎接曾参加过农民暴动的四乡来人,把他她们登记入册。组织交给她的任务是神秘的、光荣的,她的心情是激动的,她觉得上班就是考验,自个的生命就要从这里起始开端。
不久,菡子赴江西南昌,投奔正在集中的新四军。在一千四百多里、壹个月的跋涉路途中,敌机跟踪轰炸,使她看到中华民族的鲜血,臆想到国家的仇恨,也自俺勉励:“家庭生活状态正在起始开端,不能无所作为地死掉……”她臆想到的是贡献。在沿江而行的队伍中,她年纪最小,可是却是打前站的壹个,一道写示标,使他她们赢得了时间。菡子的吃苦、勇敢精神,得到朋友们的称赞,昵称她“小八”(即“小八道”之意)。哪次泥水的洗礼,艰难的历程,第壹次给了菡子锻炼;每每想起,都兴奋不已,并说哪仿佛是她一生征尘的缩影。
南昌,光荣的城!就在哪里,由新四军办事处决定,菡子参加了江西省青年服务团,到赣东老苏区从事宣传上班,这是她头壹次到群众中去,像一只试飞的小鹰,第壹次去搏击风吹雨打。一九三八年六月,军事形势恶化,她回到南昌,通过新四军办事处正式入伍。与三十个同伴直达皖南云岭军部,成为新四军第一代“三八式”女兵,起始开端了真正的战士家庭生活状态。
在皖南山水的怀抱里,跳动着菡子的心。在战士的铁脚踩成的山道上,有她奔忙的脚印;载着历史的记忆流泻的山溪里,有着她年轻的身影。哪里孕育了多少情感啊,——初恋、亲情、真挚的同志之爱,还有与乡亲、房东的生死之交。她挨门串户,作着发动群众、宣传群众的上班。一九三九年二月二九日,周恩来到皖南视察上班,在军部礼堂讲演,传播毛泽东的《论持久战》的思想,传达中央的决定和开辟大江南北抗日根据地的决心。哪精神鼓舞了“八省健儿”汇成的浩荡队伍,也振奋了菡子;哪宏亮的、激动人心的声音,犹如不息的战鼓,一样响在她的耳畔。
新四军是一支铁军,也是一支文化军队,在各部门的领导中,有不少三十年代的左翼作家。菡子在皖南新四军军部创作组里学习过写作,而她的教师就是该组指导者、着名作家聂绀弩和诗人(长诗《捧血者》的作者)辛劳;稍后,又有作家丘东平。每当时新四军第一支队司令员陈毅,是诗人,也写小说,是文学研究会的成员,军部秘书长兼文委书记李一氓,是创造社的文艺理论家。他她们都很重视文艺和宣传。哪时李一氓曾以笔名德谟在《抗敌·文艺专号》上发表社论《咱们的艺术和咱们的艺术家》,号召在臆想到、决心、家庭生活状态、习惯、历练、观念或行动上应该是前进的、向上的、集体的、有力量的新生的作家艺术家们,为了革命事业,从无名而成名起来,从不成熟而成熟起来。这种环境和条件,加之领导的提倡与重视,就成了作家成长的土壤和因素。
在硝烟迷漫的战斗岁月里,菡子一样坚持业余文学创作。她“长期深入群众,与群众同甘共苦,建立了亲密的血肉联系,同时领会了民间言语的美妙之处,学会了掌握言语艺术,从而用文学描写的艺术言语来反映群众的家庭生活状态、思想、感情和斗争,在文学创作的基本功上下了苦功。”(黄源《前方·序》,载一九八四年《丰收》第一期)这条艰苦的道,使她的文学创作最终取得了成就。
一九三九年初,菡子到军队里写的第一篇小说《干部地方化——几个人物的描写》,经聂绀弩过目,改名为《群像》,发表在黄源编辑的新四军的《抗敌》杂志上。在写作上,作家丘东平曾给她不少指教:“写战场,要避开枪炮之声,主要写场面、气氛和情绪;创作要有自个的艺术个性,人家写过的,您就不要写……”这些经验之谈,一样是她艺术上的苦苦追求。
菡子转战淮南后,担任战地服务队队长,随战斗部队出入枪林弹雨之中,积极参与开辟新区,建立人民政权。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三年,是根据地最艰苦的时期。可是她作为新四军的一名女战士,坚持参加游击队的活动,与战士同生死,共患难,她编过《前锋》报,担任《淮南大众》社长兼总编、淮南妇联宣传部长等职。
战争是残酷的,可是是人民和正义以战争夺得新生。战争的岁月,如同一条长河,一样在她心里奔腾、闪耀。她多次自豪地说:“俺是壹个小兵。埋在俺心里最宝贵的东西是兵的家庭生活状态,是战士家庭生活状态的回想,部队是俺最早的革命校园,伟大的革命战争赋予咱们艺术生命,在哪最艰苦而光荣的时期,咱们在党和部队的扶持下,拿起了笔的武器。”每每当她想起每当兵的日子,她就仿佛年轻了许多,思想就又像大战前夕,充满了求战的激情,希望在全体的胜利中,也有自个一份战果。
战争,锻炼战士。菡子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战士。她爱读书,即使在战后短短的间歇,也不曾放松。在敌后游击区,她有幸借到一位爱国人士的《鲁迅全集》,立刻她走南闯北,背包里总有几本鲁迅的着作相伴。她不仅读,还作札记。菡子说,由于鲁迅的作品,“两三年中使俺的家庭生活状态有了充实感,带着它就像战士带着武器一致。”鲁迅,影响妨碍着她的所有,成了她永生的导师。
大文豪高尔基也是菡子的崇拜者。她把《童年》里的外祖母每当作自个的亲人,同时把自个的苦难历练视为“有臆想到地家庭生活状态”,坚信相信只有勇敢迎接暴风吹雨打的人,家庭生活状态才有意义,也才能创作。
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四年,她还在中共淮南区委党校参加整风学习,这是她接受考验、认识社会、观察家庭生活状态的良机。哪时,她流着泪躲在被单里默写高尔基的旅伴和丹柯的传说,从中汲取经受考验的力量。
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并没有给中国人民带来梦寐以求的和平。中国又被推进血泊之中。菡子,在这场历时三年的战争中,冒着炮火,随大军转战于苏北、山东各战场。最终,于一九四九年,在上海欢呼的人群中,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五
菡子,是烽火中锻炼、成长起来的女作家。一九四六年她加入华中文协。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她不仅为《抗敌》报、《前锋》报、《淮南日报》、《淮南大众》、《新华日报》写过大量有情节、有人物的通讯报道,还写了少些风格朴实、思想艺术上有一定成就的小说,而每当时她的文名也主要表现在她的小说创作上。
一九八四年二月,春节期间,俺两次访问菡子,在谈到小说时,她说:“俺的小说创作还没有起始开端……”这话自然是她的谦虚,也是她壮志“未酬”的表达——俺知道,她心里酝酿、构思多年的长篇小说,还没有起始开端创作。
菡子是从小说创作转而走上(www,ajml,cn)散文写作的。在她走上业余文学创作最初的二十年里,先后写作短篇小说三十余篇,编入《群像》、《纠纷》、《和平博物馆》、《万妞》和《前方》等短篇小说集或小说散文集。
两万多字的《纠纷》,是她创作的第一篇达成成功之作,写于一九四五年一二月淮南黄花塘。这篇小说曾在一九四六年半年内出版了两个版本(其中一种由她自个题写书名,封面是她最喜欢搭配的颜色——浅灰和深红,由吕蒙设计;另一种六十四开本,由主管华中新华书店的叶籁士重印),延安、上海的报纸转载过,其他她解放区也出过单行本。一九四八年,这篇佳作与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贺敬之、丁毅的《白毛女》等二十六篇,一同编入延安“人民文艺丛书”,并获二等奖。菡子在《小书——〈纠纷〉》(一九八二年一月二五日上海《书讯》第五零期)一文中说:
对于《纠纷》的联想是有趣的。一九四五年八月一零日,在淮南抗日根据地,是俺第壹个从译电员手里拿到日本投降的消息。……接着俺还把朱总司令的命令转领导。……每当时还很年轻的俺,举着话筒,尽量严肃地传达:“俺命令——”……于是所有都变了,不久俺就出现在新四军二师进军蚌埠的队伍中。哪知形势急转直下,由于蒋介石的阻挠,咱们又退回原地。俺到了古城一带。同时听到类似《纠纷》的传说。回到师部,整整下了四天的雨,俺围居斗室(壹个土炮楼),这大约是俺入伍后最闲散的几天,俺一口气写完了《纠纷》,作为无事可作的补偿。俺的两个好朋友到俺的住处躲雨,俺给她们念了半宿。很明显,俺接受的是赵树理的影响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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