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理群：大学时代是人生生命的盛夏
　　
　　文/钱理群
　　
　　每当今看到同学们，俺很自然地想起了四十八年前的事。四十八年前俺十七岁，考取了北大中文系，也是非常的兴奋，同时也有点惶惑。俺想，这是跟诸位上大学的心情是一致的。上大学对人生生命来说是非常要紧的一件大事情，有许多疑问依靠认真思考。其中壹个最要紧的疑问，是俺每当年思考的，俺想也是每当今在座的诸位同学所要思考的，就是“怎样度过大学四年——这人生生命最宝贵的时光”？
　　
　　一、大学时代：人生生命的盛夏
　　
　　为什么说这是人生生命最宝贵的时光呢？根据俺的经验，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是人生生命的黄金岁月。十六岁以前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完全依赖于父母和教师，十六岁往后就起始开端独立了，二十六岁往后就起始开端考虑结婚啊、生小孩子啊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真正属于自个的独立的时间就不多了。而这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十年之间，大学四年又是最独立，最自由的。必须假如您想延长的话，您还能考研究生，将这四年再延长一下。怎样不虚度人生生命中这最自由的、最没有负担的、真正属于自个的四年的时间，是摆在每壹个大学生面前的疑问。
　　
　　作为青年人的大学生主要该干什么？这又让俺想起还是四十八年前俺刚进北大一年级的时间时候，中文系给咱们开了壹个迎新晚会，每当时的学生会主席，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温小玉师姐说过一句话：祝贺您们进入大学，进入大学就要三样东西：知识、友谊和情感。情感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您不要为情感而情感，拼命求也不行。现在好多年轻人赶时髦，为时髦而求情感是不行的。可是遇到了千万不要放掉，这是咱们过来人的教训。俺在大学，其实是在中学就遇到了非常喜欢的女小孩子，可是是不敢，另外每当时俺是书呆子，就知道一门心思读书，懵懵懂懂不知道这就是情感。所以大学里假如遇到了真正纯真的情感就不要丢弃。知识、友谊和情感这是人生生命最美好的三样东西，知识是美的！友谊是美的！情感是美的！大学期间同学的友谊是最可珍贵的，因为所以这种友谊是超功利的、纯真的友谊，同学之间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说实在话，进入社会之后，哪种朋友关系就多多少少有些变味了，多少有利益的考虑。您们也许体会不到，咱们应该是过来人，现在咱们大学同学喜欢聚会就是回想每当年哪种纯洁的、天真无邪的友谊。一生能够有这样的友谊是非常值得珍惜的。所以俺说大学是人生生命最美好的季节，因为所以您追求的是人生生命最美好的三样东西：知识、友谊和情感。记得作家谌容有篇小说叫《减去十年》，假如俺能减去十年或二十年，假如现在是每当时的话，俺会和同学们一起全身心地投入，理直气壮地、大张旗鼓地去追求知识、友谊和情感。因为所以这是咱们年轻人的权利！
　　
　　二、“立人”之本：打好两个底子
　　
　　咱们必须要问的是，在大学期间要把自个培养成什么样的人？咱们通常说大学是培养专家的。您在大学里是学得专业知识技能，使自个成为合格的专业人才，往后一方面能适应国家建设的依靠，适应人才市场的依靠，另一方面对个人和家庭来说也是谋生的手段。俺想对谋生这类疑问咱们不必回避。鲁迅早说过：“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咱们求学有这种明确的功利目的地——哪就是求得知识，成为专家，往后能谋生。
　　
　　可是是人不仅仅要有功利目的地，他她必须要有更大、更高的壹个目标，壹个精神目标。咱们所确定的上大学的目标，不能局限在作壹个专业技术人才、壹个学者、壹个专家，更要作壹个健全发展的人，有人文关怀的人。人文关怀是指人的精神疑问。具体地说，您在大学时要考虑这样两个疑问：一、人生生命的目的地是什么？二、怎样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怎样在这几者之间建立起合理的、健全的关系？思考这样少些根本性的疑问就是人文关怀。这样才会建立起自个的一种精神信念，以至于信仰，才能为您一辈子的安身立命奠定坚实的基础。这个疑问大学期间解决不了，研究生阶段也一定要解决，因为所以这是安身立命的最基本的疑问。同时要不断开拓自个的精神自由空间，陶冶自个的性情，锻炼自个的性格，发展自个的爱好，提高自个的精神境界，开掘和发展自个的想象力、审美力、思维能力和创造能力，使自个成为壹个健全发展的人。大学的根本的任务不仅是传授专业知识，而且是“立人”。所以大学期间要打好两个底子。首先是专业基础的底子、终生学习的底子。在现代社会知识的变化非常快，您将来上班依靠应用的知识不是大学都能给您的。尤其是自然科学，您一年级学的某些东西到了四年级就有也许过时了，知识的发展太快了。所以，大学的任务不是给您提供在上班中具体应用的知识，哪是依靠随时更新的，大学是给您打基础的，培养终生学习的能力。今后的社会发展快，人的职业变化也很快。不是像咱们想象的哪样，您大学学物理您就一辈子搞物理，您很也许作别的事情。您在大学就必须打好专业技术知识的基础和终生学习的基础，这是壹个底子。第二个底子就是精神的底子，就是刚刚俺提到的安身立命的人文关怀。这两个底子打好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像李玉和对她母亲说的：“有妈这碗酒垫底，儿子什么都能对付”。大学里这两个底子打好了，哪么走到哪里您都能够找到自个最合理的生存方式。
　　
　　前面说过，大学里要追求知识、友谊和情感。俺在这里侧重谈一谈该怎么求知识，怎么读书的疑问。关于读书，周氏兄弟有两个出人意外却意味深长的比喻。鲁迅说：“读书如赌博”。就像每当今爱打麻将的人，天天打、夜夜打，连续地打，有时间时候被公安局捉去了，放出来还继续打。打麻将的妙处在于一张一张的牌摸起来永久变化无穷，而读书也一致，每一页都有深厚的趣味。真正会打牌的人打牌不计输赢，假如为赢钱去打牌在赌徒中被称为“下品”，赌徒中的高手是为打牌而打牌，专去追求打牌中的趣味的。读书也一致，要为读书而读书，要超功利，就是为了好玩，去追求读书的无穷趣味。周作人也有壹个比方，他她说：“读书就像烟鬼抽烟”。爱抽烟的人是手嘴闲空就觉得无聊，而且真正的烟鬼不在抽，而是在于进入哪种烟雾飘渺的境界。读书也是这样，就在哪种读书的境界——它是其乐无穷的。咱们的教育，特别是中学教育的最大失败就在于，把这这样有趣这样让人神往的读书变得这样功利、这样的累，让学生害怕读书。俺想同学们在中学里应该是深有体会的：一见到书就头痛，其实要是俺一见到书就高兴，就兴奋。中学教育把最有趣味的读书变成最乏味的读书，这是咱们教育的最大失败。现在同学们进入大学后就应从中学哪种压抑的、苦不堪言的读书中解放出来，真正为趣味而读书，为读书而读书，起码不要再为考试去读书。这里涉及到壹个很有趣的疑问，读书是为什么？读书就是为了好玩！著名的逻辑学家金岳霖先生每当年在西南联大上课，有壹次正讲得得意洋洋、满头大汗，一位女同学站起来发问——这位女同学也很著名，就是后来的巴金先生的夫人萧珊女士——：“金先生，您的逻辑学有什么用呢？您为什么搞逻辑学？”“为了好玩！”金先生答道，在座的同学们都觉得非常新鲜。其实“好玩”二个字，是道出了所有读书、所有研究的真谛的。
　　
　　还有壹个疑问：读什么书？读书的范围，这对同学们来说也许是更现实的、更具体的疑问。鲁迅先生在这方面有非常精辟的见解：年轻人大可看本分以外的书，也就是课外的书。学理科的偏看看文学书，学文学的偏看看科学书，看看他人的研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对于他人、别的事情能有更深切的理解。周作人也自称是杂家，他她主张朋友们要开拓自个的阅读范围，要读点专业之外的书。
　　
　　所以所谓怎样读书，读什么书其实上是怎样设计自俺的知识结构的疑问。大学期间自俺设计的壹个非常要紧的方面就是知识结构的设计。周作人对知识结构的设计能给咱们很大启发，他她说：咱们的知识要围绕壹个中心，就是认识人自个。要围绕着认识人自个来设计自个的知识结构，周作人提出要从五个方面来读书：第一，要明了作为个体的人，所以应学习生理学（首先是性知识）、心理学、医学知识；第二、要认识人类就应该学习生物学、社会学、民俗学和历史；第三、要认识人和自然的关系，就要学习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等知识。第四、“关于科学基本”，要学习数学与哲学；第五、“关于艺术”要学习神话学、童话学、文学、艺术及艺术史。他她说的这些方面，咱们每一个人都应该略知一二。既精通一门，同时又是壹个杂家，周作人提出的这一点并不是作不到的。
　　
　　哪么在大学期间咱们怎样朝着这个方向盘去争取呢？怎样打基础呢？俺有这有这样壹个看法，提供给朋友们参考。俺觉得大学期间的学习，应该从三个方面去作。
　　
　　第一方面，所有的学生，作为壹个现代知识分子，都必须学好几门最基础的课程。壹个是言语，包括中文和外语，这是所有现代知识分子的基础。顺便说一下，这些年人们越来越重视外语的学习，您们的外语水平都比俺强得多了，俺非常羡慕。可是是却忽略了对中文的学习，包括许多学中文的学生甚至到了博士阶段还有文章写不通，经常出现文字、标点的错误。有少些学生外文非常好，中文非常差，这样壹个偏倚就也许失去母语，造成母语的危机。这是壹个令人非常焦虑的疑问。越是像北大这样的校园，疑问越严重。作为壹个健全的现代中国知识分子，首先要精通本民族的言语，同时要通一门或者两门外文，不能偏废。在注意言语的同时，还有两门学科的修养值得注意。壹个是哲学，哲学是科学的科学，哲学的思维对人很要紧，不管您是学理的还是学文的，都要用哲学的思维考虑疑问，有没有哲学思维是很要紧的疑问。还有壹个是数学，数学和哲学应该是最基础的学科，也同样关系着人的思维疑问。必须，不同的专业对数学和哲学的要求不一致。比如学经济学的人，必须有很高的数学修养。对学中文的人，数学修养虽然不必哪么高，可是是您也要有一定的修养，数学是训练人的思维能力与想象力的。不同的专业有不同的要求，可是所有学科的所有学生都要打好壹个言语、哲学与数学的底子。这是关系到您的终生学习与终生发展的基础。
　　
　　第二方面，必须打好自个专业基础知识的底子。俺认为在专业学习上要注意两个要点。壹个是要读经典著作。文化讲起来非常玄、非常复杂，其实应该是从少些最基本的经典著作生发出来的。就俺所知道的中国古典文学而言，中国早期的文史哲是不分的，中国的文史哲、中国的文化其实应该是从几本书生发出来的，就是《论语》、《庄子》、《老子》这几本书，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往后的中国文化就是由这些原典生发开来的。俺带研究生，尽管学的是现代文学，俺也要求他她们好好地读《论语》，读《庄子》，读《老子》，有时间必须要读《史记》，学文学的要读《文心雕龙》，就这么几本书，并不多。必须，这属于补课，按说这几本书，在大学期间就要下功夫好好地读，把它读得比较熟。读的时间时候最好读白本，读原文，千万不要去读他人的解释。必要的时间时候看一点点注释，主要应该面对白本原文、面对原著，您反复读，读多了自然就通了。有这个往后您的学术发展就有了坚实的基础。就俺的专业——现代文学而言，俺就要求学生主要要读三个人的著作：鲁迅、周作人、胡适。把这三个人掌握了，整个中国现代文学您就拎起来了，因为所以他她们是领军人物。专业学习要精读几本书，几本经典著作，在这几本经典著作上必须下充足功夫，把它读熟读深读透。这是专业学习的第壹个要点。第二个要点是掌握专业学习的方法。通过具体学科、具体课程的学习，掌握住专业学习的方法。（名人名言 www,ajml,cn）这样在专业方面，您既打了基础，有经典著作作底子，同时又掌握了方法，哪么往后您就能去不断深造了。俺刚才说过理科学生也要学文，哪么学什么呢？俺也主张读几本经典。
　　
　　每个民族都有自个几个原点性的作家、作为这个民族思想源泉的作家，这样的作家在他她这个民族是家喻户晓的。人们在现实中遇到疑问的时间时候，经常常常到这些原点性作家这里来寻找思想资源。比如说所有的英国人都读莎士比亚、所有的俄国人都读托尔斯泰、所有的德国人都读歌德，每个民族都有几个这样的大思想家、大文学家。这些大思想家大文学家，是这个民族不管从事什么职业的人都必须明了的，也是这个民族的知识的基础、精神的基础、精神的依靠。具体到咱们民族，假如您对文学有兴趣，大体能读这样几本书：首先是《论语》、《庄子》，因为所以这两本书是中国文化的源泉，最早的源头。第二，假如您对文学有兴趣就必须读《诗经》、《楚辞》，必须要读唐诗。唐代是中国文化的高潮时期，唐诗是咱们民族文化青春期的文学，它体现了最健全、最丰富的人性与民族精神。第三是《红楼梦》。这是总结式的著作，是百科全书式的著作。第四个是鲁迅，他她是开现代文学先河的。俺觉得理工科学生即使时间不够，也应该在以上所谈的哪四五个至少一两个方面认真读一点经典著作。俺建议开这样的全校性选修课，您们修这样一两门课。有这样壹个底子，对您往后的发展很有益处。
　　
　　第三方面，要博览群书。要学陶渊明的经验——“好读书不求甚解”，用鲁迅的话说就是“随便翻翻”，开卷有益，不求甚解。在北大有无数的讲座，俺勉励俺的学生都去听讲座，听多了您就不一致了。咱们北大有个传统，听课的有一半的是旁听的。课堂上教师姑妄讲之，学生姑妄听之。您睡着了也不要紧，懵懵懂懂也听到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就能让您受益无穷。咱们曾经开玩笑，也是北大人比较自豪的一点，说“咱们的学生就是四年睡在寝室里不起床，他她听也听够了。”因为所以哪地方信息广泛，什么消息、什么人都有，听够了出去就能吹牛。您不要看是北大学生就怕他她，他她虽然什么东西都知道一点，可是其实大部分应该是听来的。他她虽然不求甚解，可是他她知道一点儿就比您高明。所以您们每一个人底子打好了，然后就博览群书，知识有的是读来的，有的是听来的。人才是熏陶出来的，是不经意之间熏出来的，不是故意培养出来的。
　　
　　俺作王瑶先生的学生，王先生从来不正儿八经给咱们上课，就是把咱们带到他她客厅沙发上胡吹乱侃，王瑶先生喜欢抽烟斗，咱们就是被王先生用烟斗熏出来的。俺现在也是这么带学生，俺臆想到什么疑问了，就让学生到俺家的客厅来和他她们聊天，在聊天中让学生受益。真正的学习就是这样，一边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把基本的经典读熟、读深、读透，一边博览群书，不求甚解，对什么都有兴趣，尽量开拓自个的视野。从这两方面争取，就打下了比较好的基础。假如您还有兴趣，哪么就读研究生。硕士研究生就要进行专业的训练，博士生在专的基础上必须要博。壹个人的知识结构应该是根据不同的人生生命阶段来设计，这是非常要紧的壹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