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然：这些哪些

　　俺和小舞在傍晚时分直达机场。

　　樟宜机场是在东海岸的。俺站得高一点，刚刚好看到太阳溺在了水里。黄昏在哽咽。有架飞机在奋力飞翔。挣扎着要离开也或者是挣扎着不离开。和云彩厮打在一起。绯色的余晖是搏斗的血。

　　天空是这样喧闹。

　　以前很久咱们都在地铁上。城市到机场地铁要很久。从西边到东边。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只有俺和小舞了。俺显得很兴奋。很兴奋于是咱们在地铁上拍照。俺的姿势很嚣张。几乎整个人躺在了地铁的座位上。让小舞来拍。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坐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地铁，能叫，能撒野。此时此刻俺有一列长长的列车之家。有壹个和俺相依为命的小朋友：小舞。俺于是觉得很满足，虽然俺心里很害怕。因为所以到了郊外之后地铁骤然快了起来。很快很快地在大片的黑暗和星星点点的光亮中穿梭。俺想挖隧道的时间时候人们带给石头的疼痛石头现在要归还给人了。

　　咱们在傍晚的时间时候直达。咱们要在机场过夜。咱们没有要接的人，这里也没有精彩的表演。可是咱们来了，从西到东，千里迢迢。

　　机场的星巴克会二十四小时营业。所有的店子都会昼夜不眠。俺在这个城市没有家，所以俺喜欢把所有的地方都每当成家。依靠它还亮着。俺觉得机场会是个很不坏的家，有很多灯，有很多和俺一致没有睡去的人，热热的咖啡，会是俺喜欢的VanlliaLatte。俺能看到精神抖擞的欧洲人走下飞机，带着很少的行李，不慌不忙地要一杯咖啡坐下来。

　　俺和小舞在机场过夜，咱们夹在匆促的行人里，把自个想象成壹个乘客。有壹个目的地地。

　　俺渐渐觉得疲倦。可是俺仍喜欢不停不停地对着小舞讲话。

　　俺想小舞也觉得很疲倦，可是她仍然不停不停地眨着眼睛听着俺讲话。

　　咱们都还不想睡。

　　俺对小舞说，俺知道鱼疲倦的时间时候也是睁着眼睛的。或者它们知道自个一旦闭上眼睛就会有眼泪掉下来。所以鱼总是一张一合着嘴巴，其实是在打呵欠。

　　小舞说，鱼为什么会害怕流眼泪呢。它们在水里，眼泪被海水分享，谁会知道。

　　俺过了很久才说，因为所以眼泪流过的时间时候会弄脏脸。

　　停顿。

　　看着。

　　小舞说，您的脸可真脏。

　　小舞，俺仍旧喜欢哭泣。俺不会抽烟，不会喝酒，所以就让俺哭泣吧，这样俺会觉得好许多。

　　小舞，您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让俺来说说咱们的家吧。

　　小舞，俺原来所在的城市有壹个湖，少些小山。一簇一簇的莲花。

　　四季是分明的。冬天能看到大雪。俺假如骑单车就总是会滑倒。俺的家在城市的中央，在哪个湖的旁边。湖边有个有大落地玻璃的意大利餐馆，透过玻璃能看到湖里粉泱泱的莲花假如是夏天的话。哪是俺经常常常去的地方。坐在湖边发愣。俺曾在哪里看见俺的好朋友和她的男朋友出现。湖的旁边是图书馆。他她们一起学习然后牵着手跑来。不买票，跑进来，笑啊他她们。笑他她们自个作贼而没有心虚。

　　可是他她们恩爱这码事是发生在二零世纪末还是二一世纪初呢俺记不得了。多久了啊湖边总是有淹死的情感，可是日子久了悼念的人已经很少了。

　　小舞，俺家前面的街是哪种曲曲折折的小巷子。哪是这个城市里作为古建筑保留下来的惟一的街。很破旧，可是很骄傲。柳树，大木头门，泉水。还有对联。北方很少有这么温情的景象。穿过小巷子能直达城市的商业中心。还有最大的书店。小舞，您知道吗，俺格外喜欢这条街。因为所以俺和俺喜欢过的男小孩子约会的时间时候，咱们总是会在书店门口见面。俺必须穿过这条小街。每壹次俺总是迟到，记忆里是在这条小街里跑路，满心欢喜地迎接周围人的目光。哪时间时候俺总是穿得很嚣艳。俺喜欢的是粉红色和橘色，而且俺总是拿它们来配少些深蓝或者是草绿的颜色。俺喜欢绑一头辫子，背很大的双肩的包。穿长长的层层叠叠的袜子和很高跟的跑鞋。俺哪时间时候穿衣服总是很有勇气。俺从巷子里穿过的时间时候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哪是一种隆重的检阅。俺觉得自个是个引人入胜的小孩子。于是神采飞扬。巷子哪头等俺的男小孩子不停地更换。长头发的，单眼皮的，热爱学习的，会吹口哨的，上过报纸杂志的。惟一不变的是俺飞快地在这条街上穿梭。小舞，很久很久之后的现在，回想起来，巷子哪头等俺的人是谁已经不再要紧了。他她们的头发、脸和功绩都没有这条巷子要紧了。等到俺长大之后才看透，俺真正迷恋的是从俺家到哪个人身边的这一段道。它像极了俺的一场表演，一场俺精心打扮的演出。多么煽情。可是俺怀念哪条小街上人们的眼神，他她们陌生地喜欢过俺。

　　小舞，哪个粉红色的小女孩比芭比胖些，可是裙子和她们的一致好看。她和她们一致等在壹个地方等着有人把她带走。

　　她的脸一点也不脏。她飞快地穿越人群。去见爱人。她知道她的爱人预备了很多赞美在巷子的哪一头等她。她觉得整个地球都很爱她的。

　　小舞，哪真的是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俺清楚每一家咖啡店的位置，俺甚至记住了每壹个卖衣服的店主的脸。所以不再有惊喜。可是现在俺想壹个人和一座城市的默契是多么美妙啊。有一家很小的咖啡店卖各种咖啡豆和咖啡壶。甚至把墙壁镶上了咖啡豆。进去的时间时候会有浓浓的香味。沉溺啊，呵呵。店主原来是在音像店调音响的。后来他她说音乐就要杀死他她了，所以他她必须和音乐保持一段距离。于是他她改为调酒和卖咖啡，顺便在自个的店子里放些音乐。这样他她说他她和音乐的距离刚刚好。他她对俺说其实调音响和调咖啡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应该是少些不怎么高贵的艺术。他她的咖啡店里总是有非常难得的音乐。他她给俺调配的整整一大马克杯的咖啡只收俺五块钱人民币。俺一边喝咖啡，他她会在一边教俺怎样辨别咖啡豆。他她会直言不讳地告诉俺他她的蓝山咖啡是假的。真正的蓝山因为所以昂贵只有寂寞地长在壹个属于日本的小岛上。

　　小舞，俺格外喜欢星巴克是因为所以俺格外喜欢哪里的马克杯。现在咱们花五块钱新币能喝一大杯Mocha，它让俺想起原来的日子。

　　没有剪指甲的调音师，用长长的指甲抚摩他她心爱的咖啡豆和音响。

　　小舞，咱们还没有去过这个城市的动物园。咱们似乎都不怎么有兴趣千里迢迢去看少些麻木冷漠的动物。可是俺曾经经常常常去动物园。尽管它离咱们家非常远，动物也寥寥无几。俺非常喜欢长颈鹿，也喜欢狐狸。俺觉得它们的眼睛长得格外好看。小舞，您相信吗，有一类眼睛是有魔力的。它们能囚禁灵魂。俺喜欢骑单车到郊外的动物园，径直去看长颈鹿。俺坐在公园禁止坐的栏杆上，看它们吃草和调情。有时间时候俺不是自个去的，会有壹个男小孩子站在俺背后，静静地看着俺，而俺静静地看着长颈鹿。哪个男小孩子也许心里觉得俺真是个无趣的女孩，可是他她没有这么告诉俺。他她只是默默地，默默地，站在俺的后面，使俺相信他她爱俺。

　　小舞，哪时间时候俺觉得日子真是无聊，俺每日都由衷地呐喊，让俺离开吧让俺离开吧。可是俺却从未真正想过要离开。

　　在快离开的哪段日子里，俺起始开端壹个人重新地、重新地看这个城市。俺觉得俺和他她根本没有过什么默契。咱们像一对走到婚姻尾声的夫妇，彼此忍耐着，终于俺要离开了。

　　俺在傍晚的时间时候会去散步。走很远很远。走到城市东边的教堂，走到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回来，俺就坐最终一列公车回家。俺背壹个很大很大的书包，走道急匆匆的。公车司机渐渐认识俺了。因为所以他她总是开这最终一班车，而俺也总坐这最终一班车。他她以为俺是下晚自习的中学生。因为所以俺的书包很大，表情疲惫。怎么看都还是个一尘不染的小孩子。他她总是给俺壹个温存的怜悯的眼神。然后车子缓缓前行了，俺悄悄地坐到壹个爬满灯光的靠窗位子上。有时俺会停留在壹个卖卡子、帽子，还有信纸的韩国小店买东西。俺会买很多卡子，攥在手里像是摘到了天上的星星一致快乐。哪时间时候俺的头发就已经很长了，俺喜欢在头发上别很多很多很花哨的卡子，这使俺的头发看起来像壹个生机勃发的植物园。俺以为俺会永久喜欢这些璀璨的小玩意儿，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俺再也没有用过它们。俺觉得它们亮得让俺睁不开眼睛。您看，俺的头发现在更加长了，可是俺什么卡子也不要了。

　　可是正如您看到的，现在俺看到好看的卡子仍旧会买。俺想送给俺的堂妹。是的，俺有壹个很可爱的堂妹。她的睫毛很长，比俺最喜欢的哪个男孩的睫毛必须要长。她很爱很爱俺。她总是以为俺什么都好。她从小就喜欢看俺写的乱七八糟的传说并且赞美它们。哪时间时候她的赞美对俺是多么要紧啊。后来俺的传说被很多人看到，赞美多起来，她就变得隐约起来。可是她仍旧哪么爱俺。她会细心地留着俺送给她的每一件礼物，小卡片或者一根蜡烛。她读很多很多遍俺的传说，然后大声告诉俺，她喜欢它们。假如BBS上有读者攻击俺写的传说，她就会很尖锐地回击。她偷偷把俺的小说寄去俺想寄可是没有寄的杂志社。

　　她在俺原来居住的城市居住，在俺原来读书的高中读书，听俺原来喜欢听的音乐，爱上俺原来喜欢的哪种男孩。

　　她来信说，大姐俺很想您，俺梦见您了。俺想人要记住壹个梦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俺觉得俺经常常常梦见壹个男小孩子，可是醒来俺记不住是哪壹个了——或者俺根本没有梦见过任何人。然而俺的小妹告诉俺她记住了她梦见的是俺，哪么她一定梦见俺很多次。她爱俺一定比俺爱任何壹个男孩多。

　　她的家庭生活状态步伐让俺知道俺的城市还在继续运转。俺一样担心俺的城市停止转动。因为所以他她是壹个没有什么脾气的城市，很安静，太容易满足。俺走的哪个冬天，日子很慢，俺很担心这个昏昏欲睡的城市就此沉睡过去。

　　俺的北方城市。俺和他她决裂了。这是很冷的冬天，俺无法挨过去的冬天。所以俺逃走了。俺丢下他她自个来到热带了。俺的城市在冬天里慢慢漂浮，俺和它像两块断裂的冰块一致向着不同的方向盘漂去。

　　雪化掉了。莲花开了。俺回去的时间时候所有景物看着俺彼此发问：她是谁啊。

　　坐在机场里的星巴克，冷气很冷。俺喝完咖啡起始开端喝牛奶。俺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迅速爱上了肉桂。甚至在牛奶上面撒厚厚的肉桂。

　　肉桂的滋味和俺身上的香水滋味混杂在一起，这样古怪。俺的身上浓郁的香水滋味是陌生的。它昂贵而遥远。来机场以前俺和小舞去乌节道闲逛。咱们试了很多种东西。试听了CD，必须咱们也去试了很多种香水。身上的Lancome的Miracle和ChanelNo,五混在一起，使

　　俺变得很妖冶。咱们壹个壹个地试，就像小的时间时候到了游乐园，壹个壹个地坐大型电动玩具一致。

　　机场的前半夜是人最少的时间时候。星巴克的女侍起始开端坐下来吃她的宵夜。哪是一块样子很好看的奶酪蛋糕，她给自个煮了一杯Esppresso，起始开端看每当地的报纸，Straitimes。她在看一场演唱会的宣传广告。或者她心里还算着再作几天就能买一张前排的票去看Cranberries的女主唱了。Cranberries来的时间时候俺去过的。俺和小舞坐在很后面的位置，俺只能隐约看见哪个眼圈浓黑的女主唱张着嘴巴。俺曾经喜欢她伶俐的短发。曾经喜欢她坐在中央身边围绕一群男子的骄傲样子。喜欢的是她硬邦邦的生冷的样子。后来她和她身边的男子们都温软起来。新唱片上有一群飞翔的明艳气球和清澈的天空。可是俺不再心爱了。俺总是以为他她们没有在上班他她们去度假了，这是他她们假日里拍回的照片。

　　俺和小舞终于讲话讲得很累了，于是插上电源，用手提电脑放影碟。是《苏州河》。俺又看到了中国的薄雾蒙蒙的清冷的早晨，还有俺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骑自行车的人群。俺觉得人群老了。比俺走的时间时候老了。

　　周迅演的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对话：

　　假如有一天俺走了，您会像马达一致地去找俺么？

　　会啊。

　　会一样找吗？

　　会啊。

　　会一样找到死吗？

　　会啊。

　　您撒谎。

　　俺看到周迅桀骜的脸，微微抬起的下颏，在凛冽的寒风里露出对情感的绝望。

　　情感的确是一场场总是失败的寻找，因为所以咱们都太容易彼此丢失。

　　俺看到苏州河很浑浊。有人在打捞丢失的情感。

　　俺家门口的湖，泱泱的荷花和溺水的情感在殊死搏斗。俺再次回到哪儿。

　　俺没有周迅的微微扬起的下巴。俺喜欢低着头。俺喜欢看见一只爱人的手在俺前面。然后俺无比喜乐地抓住它。哪是俺这一辈子的地址。

　　小舞，此刻咱们在看《苏州河》。周迅跳进了肮脏的河流，她让男孩终生寻找她。打捞情感，和刻舟求剑的传说真是异曲同工。

　　小舞，俺忽然很想知道俺是不是壹个值得被寻找的女子。会不会有壹个男孩说他她会找俺，到死。即便是壹个谎。

　　可是小舞，不管怎样，俺很想去找壹个男孩。他她会削苹果和种向日葵，会写好看的情书。俺从丢失他她的哪一刻就起始开端后悔了。俺每时每刻都想着，不行，俺得去找他她。俺总是以为俺在去找他她的道上，俺总是以为俺一天一天地过是因为所以俺在一天一天地靠近他她。

　　小舞，俺也许永久永久都在道上。

　　小舞，他她不是您经常常常看到的寄信给俺的哪个男孩。他她不是俺打电话问候的哪个男孩。他她不是您在俺相片夹子里找到的男孩。他她是他她。俺觉得他她一样家庭生活状态在俺的隐形眼镜上，您看不到他她留下的痕迹，可是俺看到的每壹个影像里都有他她。他她是俺独立制作的电影。是主角和主题。是叫嚣的信仰。就像上帝从不写信给俺，俺也没有方法打通电话给上帝，上帝更不会出现在俺的照片夹子里，可是上帝仍旧是俺的信仰。他她在俺的头顶上方伸出双手保护俺。然而，小舞，俺多么希望哪个男孩也在俺的前方伸出双手迎接俺。他她拍拍俺身上的尘土。哦，是的，俺风尘仆仆，因为所以这漫长的寻找。然后他她领着俺的手离开。

　　小舞，哪个男孩会是您也喜欢的。朋友们都说他她的脸和笑容很卡通。

　　他她热情得要命。他她见了您一定会说，您好，您是小悦的朋友吗，俺是焕。然后假如咱们两个人交谈，他她就会很安静地站在咱们旁边。他她不会走神，会眼睛眨呀眨地倾听。走的时间时候他她一定会说很高兴认识您，然后说再见。他她说再见的时间时候一定会挥着手。您知道的，俺喜欢有礼貌的男小孩子，讲话很从容，把笑容每当成空气一致传播和接受的男小孩子。

　　小舞，他她是壹个诗人。这个其实事实原来只有俺壹个人相信。现在俺告诉了您，俺知道您总是相信俺的话，所以现在全地球一共有两个人相信了。他她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看着俺的时间时候他她说，小悦，您有葵花一般的脸庞。

　　假如咱们见面时在黄昏他她会说，小悦，您看，落日小巧地别在了山坡的肩上。

　　俺离开的时间时候他她说，小悦，男孩再也不用浑身涂满花粉哄他她的公主开心了。因为所以公主要远行了。

　　小舞，俺要离开的时间时候居然很兴奋。俺无耻的脸上流淌着一种草莓色的光芒。俺以为这是壹个俺小的时间时候左手抱着芭比，右手拿着听诊器玩的游戏。俺一样想着的是俺得要一场很精彩的离别。因为所以俺以为他她就在前方，仍旧在前方，俺离开是因为所以俺要起始开端寻找他她了。

　　小舞，咱们没有去俺喜欢的哪个湖边的、能看见莲花的意大利餐厅见面，再告别。咱们没有去哪个他她常去的轰隆隆的、DJ的脸像刚从缝纫机下面探出来一致千疮百孔的酒吧喝醉，再告别。因为所以俺说，焕，俺想去咱们刚刚认识的时间时候去的哪个小店，喝鸭血粉丝汤的小店。

　　哪可真是个简陋的小店。坐落在咱们中学的旁边。哪时间时候咱们刚刚认识，他她在中午的时间时候来找俺，说：出去走走。

　　真的是走走。走走，连话都不说的走走。

　　咱们在校园旁边兜兜转转，就到了巷子里的哪家小店。俺以前从来不会吃鸭血这样的东西。俺觉得俺咬它的时间时候会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疼。可是焕的祖籍是江南的壹个城市，哦，小舞，其实哪个城市离您的家乡很近。他她说咱们吃这个吧，很好吃。

　　他她说他她自个都会作的。

　　俺跟他她进了哪家黑乎乎的店子。立刻俺爱上这种鸭血粉丝汤。

　　就是这样，他她刚刚认识俺，说喜欢着俺。带俺走走。走走，然后带俺喝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壹个像线头一致细微的开头。

　　谁期望过一场华服盛装的情感躲在这个能轻蔑的线头背后呢。

　　哪是咱们的起始开端，俺和他她并排坐在一张靠墙的桌子前，面对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浓浓的汤。桌子上放的一种红红的辣椒调料格外好吃。俺不停不停地向碗里加辣椒。焕说他她从来没见过壹个像俺这样毫无禁忌地吃辣椒的女小孩子。小舞，俺觉得哪是一种夸奖。于是立刻之后俺就更加热爱辣椒了。您刚刚认识俺的时间时候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吧，您看到俺在很深的夜里壹个人躲在厨房里，俺居然捧着一罐贵州出产的极辣的辣椒酱大口地吃。嘴唇血红。俺哪么纯粹地只吃辣椒酱。俺不把它每当成调味品，俺想哪是对辣椒酱的亵渎。除非它是给焕作的鸭血粉丝汤每当调料。可是俺永久都不会知道哪汤到底有多么好的滋味了。

　　俺和他她，又并排坐在了哪家小店，在俺要离开的日子。是冬天。有大雪。俺必须没有骑单车，俺说过的，俺在大雪天骑单车一定会滑倒。俺不肯在他她面前狼狈。所以咱们步行了很久很久。冷，他她把手套和围巾都摘给了俺。俺看着他她的时间时候，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顺着他她灰色的衬衫领子落进去，不见了。突然很心疼。终于到了哪家小店。俺很失望和绝望。太久没有来了，它在俺记忆里已经生长为壹个仙境了。可是俺现在面对它，它仍旧和从前一致糟糕。它是更破旧了，一定坚持不到俺下壹次回到这个城市了。咱们在小店里并排坐下，很拘束。俺从半掩的门里看到锅里的水在沸腾，鸭血纷纷被抛下去。咱们在等。他她脱掉外套，哪是一件棕黄色的条绒长风衣。有大的口袋和宽的腰带。带一点Kenzo风之恋的香水滋味。可是哪个无比简陋的小店里找不到壹个合适的地方搁置它。俺说，您给俺穿上吧，俺冷。俺就穿上了哪件条绒大外套。香水滋味进到俺的身体，哪是幽幽的凭吊往事的一炷香。俺立刻有了壹个祭拜者应有的哀伤。

　　俺蒙蒙中苏醒一点，臆想到到这不是壹个能从每日晚饭之后闲散时间随便起始开端的儿时游戏。分别是深楚的审判，俺和这城市早就决裂了。爱人将以壹个故人的身份睡在记忆的墓穴里。

　　俺又从半掩的门里看到粉丝被扔进了锅里。咱们继续在等。没有人谈话。俺看到大雪又飘了进来，仍旧落在他她的衣服里面，顺着淡淡灰色的领子。俺难过地哭起来。俺立刻臆想到到哭是个庸俗的表情，于是勒令自个停下来。俺只好赶快问老板要了只碗，起始开端吃哪种好吃的辣椒酱。大口大口地吃。他她突然说，要是有一天您回来，找不到俺了，就去哪个叫阳朔的小镇。

　　阳朔好似是个在自由职业者中格外有名气的地方。应每当是个有很多野猫和竹科植物的地方。夜晚野猫忙着叫春，竹子被风吹得沙沙地响，会很热闹。

　　俺心里很激动。可是俺继续吃俺的辣椒酱。俺一边吃一边问，您在哪里干什么？俺开一家小店，卖鸭血粉丝汤等着您。他她说。

　　俺拿汤匙的手抖了一下。辣椒粘到了他她的条绒外套上。俺起始开端找纸巾来擦。一边擦一边仍旧吃。俺吃得整颗心都热乎乎的。

　　他她继续说，俺等啊等，等哪个能把俺整罐辣椒调料都吃光的客人出现。

　　俺抬起头来。满嘴是辣椒。可是俺顾不得了。俺一样一样地看着他她，对着他她拼命笑。俺知道有一种眼神是能摄取灵魂的。老板从哪扇门里走出来，端着两碗热汤。他她站在了咱们中间。他她放下汤，跟焕收钱。

　　他她站在了咱们中间。正中间。刚刚好使俺完完全全看不到焕了。焕也看不到俺了。俺真厌恶他她，他她使焕没有方法看见俺的微笑了。俺没有方法带走他她的灵魂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所有的往事都沉了下去，沉在俺和这城市之间的巨大沟壑里。

　　哪个老板站在咱们中间，好似有壹个世纪。为了几块钱他她站了壹个世纪哪么久。俺的面前是他她的棕黄色坎肩儿，像无法移开的山一致横亘在俺和焕之间。等到他她离开的时间时候，焕看到俺已经满脸是泪了。再也没有方法微笑了。

　　小舞，哪次分别俺很狼狈。俺弄脏了他她的条绒外套，也弄脏了自个的脸。

　　小舞，俺从哪一天就起始开端计划着去找他她。像他她说的一致，在壹个寂寥的小镇上找到他她，满脸胡子茬，穿着拖鞋的他她。他她抽一种很廉价的烟，可是手指细长，夹烟的动作好看。咱们站在白花花的太阳下，俺一样一样地看着他她，对着他她拼命微笑。像壹个高扬的小说的结尾，很圆满。哪天俺一定喝了很多他她作的汤，肚子胀得再也走不动了，于是立刻就留下来和他她一起作汤。

　　小舞，可是他她一样没有离开。他她从来不想离开。他她仍旧在从前的城市里，仍旧挂着他她很卡通的微笑安静地家庭生活状态。他她仍旧是个礼貌热情的男孩。他她长大了，更加好看了。他她用比俺昂贵的香水，衣服比哪个冬天的条绒外套华丽。他她过着一种蜜糖一致黏稠的安逸家庭生活状态。

　　太黏稠了。糊住了他她的视线。他她不依靠壹个前方。

　　所以永久不也许了，他她满脸胡子茬，穿一双拖鞋地出现在俺面前。他她所有都好，不依靠俺寻找。

　　哦，小舞，很糟糕，这是一场不依靠寻找的丢失。假如他她离开咱们从前的城市，俺会去找他她，一样找。俺一样在等着这个假如。它以壹个微细线头的样子掉进时间里。

　　小舞，心情不好的时间时候，俺不喝酒不抽烟。俺只是一罐接一罐地吃辣椒酱。俺希冀着，也许吃完了，就会有壹个人从俺背后走出来。俺就抬起头来，满嘴辣椒，赶快微笑。

　　机场的后半夜是这样寒冷。俺和小舞看到星巴克的女侍换掉了她的绿色裙装制服，穿上一件棉织的外套。俺突然很想念俺的毛衣。已经融化在哪年冬天的柔软。俺在茂密的热带森林里，俺错过了俺的冬季。俺对不起俺的毛衣。

　　这是壹个周日的清晨。乖巧城市的安静清晨。俺和小舞坐上早上的第一列地铁离开机场。去教堂。

　　像每壹个周日的清晨一致，去咱们的教堂。

　　不同于惯常的教堂，它不是一座被鲜花高墙围绕的城堡。哪是城市中心的一座很着名的购物商厦。咱们的教堂在哪幢楼的顶层，是壹个很适合用于庆典的大礼堂。唱诗的时间时候俺看到一排铮亮的乐器在哪个舞台上表演。从教堂侧面的窗子望下去，能看到亚洲最大的喷泉。俺看到明亮的水珠一串一串起起落落。这个叫作财富喷泉的地方好似永久有人在围绕着转圆圈。因为所以据说把手放在喷泉的水幕里，围绕着它走三圈，心里念着您的理想和愿望，就会实现。新年的时间时候，喷泉中央会站满人，人们紧紧地挨在一起，周围彩虹色射灯的光照在每壹个人的脸上，俺能看见这个国家的人们无邪而满足的脸。很多的水浇在他她们的身上。幸福像水珠一致触手可及。

　　哪是新年的时间时候，俺站在教堂的窗边看到的。俺悄悄把手从窗口伸出去，想要碰到一颗水珠。

　　俺想俺和小舞应该是很爱这座教堂的。它没有束缚和牵绊。惟有自由才使咱们和上帝靠得更近。

　　教堂每个周日会有四场不同时间的礼拜。俺和小舞会来得最早。这个时间时候整个城市很静。上帝在这时间时候一定最有耐心听咱们讲话。教堂的乐队很热闹也很出色。应该是年轻人，有些歌会很吵。可是唱完之后朋友们的心情都会格外地好。

　　领唱的女人总是穿黑色衣服，身上没有什么饰物，除了颈子上灼灼的十字架。连唇彩也是烟灰色的。唱诗的时间时候脸朝向上帝的方向盘。眼睛紧紧闭上。可是俺看到她的牙齿随着每壹个音符在闪闪发光。俺迷恋她的样子。俺想上帝也会喜欢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她作着这样壹个上班是多么幸福啊。

　　唱诗之后这座教堂的牧师缓缓走出来。他她是壹个英国贵族的后裔，漂亮的混血男子。他她的头发乌黑，可是眼瞳是有一点忧伤的宝石蓝色。他她喜欢说笑话，露出小男孩般的狡黠和笑容。

　　接下来的大约壹个小时是讲道时间。哪个英俊的牧师会像壹个教师一致把上帝的话语教给信徒。他她的右手里拿着一本圣经，可是是他她从来不打开看。他她和哪本圣经是相通的，他她一样在哪本圣经里家庭生活状态。就像他她所崇拜的哪些上帝的门徒一致：约翰，道加，马可。

　　他她讲的是完全没有新加坡口音的纯正英语。在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日子里，俺几乎听不懂这里人的讲话，因为所以奇怪的口音。所以俺很惶恐。周日的时间时候跑去教堂，俺很满足地坐在前排听他她讲话。他她的话俺能一字一句地听懂。俺哪么认真地听，眼睛不离开地看着他她。俺甚至关注他她喝水的小动作。俺见过他她和老婆女儿的照片。他她们一家人看起来像是从最温暖的壁炉里走出来的，带着小火苗一致摇曳的热情。他她们家一定住在上帝家的隔壁。

　　最终会有长长的祈祷。朋友们闭上眼睛，听牧师的话，心里默默地念。是很激昂的时间。总是充满一种忐忑的甜蜜。知道心事会被上帝阅读。知道会有明亮的快乐在前方。俺总是有哪么多的理想和愿望。依靠不停地讲，不喘气地讲。俺右边的小舞总是很安静。安静得好似没有任何欲望。俺觉得她像俺从前城市的清澈的泉水。有着悠扬声音的泉水。可是安静轻细到俺无法捕捉。

　　祈祷结束的时间时候咱们顺着人潮离开教堂。壹次又壹次。每壹个周日的中午，站在教堂外面的市中心，明亮的午后使俺很忧伤。惶惶地想念牧师英俊的脸和哪些俺与上帝说的破碎的话语。担心讲得过分凌乱，上帝无法记住。

　　俺看到壹个头发稀少的小女孩不小心把橙色的蛋筒冰淇淋掉在了地上。她哭了。巴士司机争取想赶上这次绿灯，可还是被迫在道口刹住车。妖艳的推销小姐的袜子划破了，她竭力把哪只难堪的腿藏在后面。一只紫色氢气球在高空爆炸。红色夺目的地法拉利瘫痪在道中央。一条短腿的瘦狗面对拥挤的车流焦虑地思索自个该怎样过马道。

　　家庭生活状态中仍有这样多的失意。

　　小舞，您刚刚祈祷的时间时候讲了什么。臆想到了什么。俺看到您笑了。笑容像一朵潮湿隐约的云一致暗下去。

　　小舞，俺祈祷了壹个秋天。俺很想念六神无主的秋天。叶子拥有泥土颜色的皮肤和分明的叶脉。它们有地球上最明媚的苍老和衰竭。

　　小舞，俺喜欢咱们现在的信徒家庭生活状态。俺喜欢和您一起拉起手来祈祷。俺喜欢咱们用信仰来模糊过往，让哪些爱和伤像去年吹灭的生日蜡烛一致，只记得它的哪簇摇曳的光亮，和它承载过的哪些幼稚的美好理想和愿望。

　　小舞，艾大姐说假如咱们在一一月份回家，就赶不上下次受洗了。您向往还是害怕作壹个受了洗的信徒？俺喜欢艾大姐所描述的浸水礼。俺觉得哪是三种洗礼方式中最郑重的。从容地倒在水里。像一朵茎秆柔韧的水仙。再起来的时间时候，迎来的是它炽烈的花期。小舞，俺觉得俺从水里站起来的时间时候也许会被明亮刺伤眼睛。俺是多么地干净啊。俺一定会很茫然，不知道应每当作些什么。一样有一颗带着阴暗的恶毒的心，一样用它作着少些兜兜转转的狡猾的事情。每当再度站起来的时间时候哪些统统一笔勾销了。

　　小舞，艾大姐总是给咱们讲她的朋友Lee的传说，哪个她教会里热情的Bass手。她说Lee原来是个杀人放火的混蛋。她说她是多么厌恶Lee这样的人啊。可是后来Lee皈依于上帝。他她整个人都变了。艾大姐说她记得哪天Lee长久地站在教堂里，壹个半明半暗的地方。她站在Lee的身后，看到Lee在黑暗中的影子就这样一点一点明亮起来。她看不见Lee的脸，可是她知道Lee已经以泪洗面。艾大姐说Lee现在是个笑容炫目的地Bass手。艾大姐没有再说，可是小舞，俺想您看得出，艾大姐现在是多么喜欢Lee啊。

　　小舞，俺甚至猜想他她们之间的传说来着。猜测Lee是因为所以艾大姐才改变。哪该是壹个多么俗套的香港警匪片出现过的传说啊。

　　小舞，艾大姐过着俺喜欢的家庭生活状态。俺多么向往啊。这个在教会乐队吹黑管的柔弱女生。每个星期她都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之间来来回回。俺在争取地想象她家的样子。马来西亚的乡村。她说没有吉隆坡繁华，可是哪是壹个无比温存的地方。她在周末的时间时候回哪里。她说她从前的中校园友都会回去。哪是壹个年岁很大的乐队了。尽管成员仍旧还年轻。哪时他她们又将快乐地在一起了。

　　她为她的教会作了很多事情。她来到咱们这些个陌生的女小孩子面前，说，您们是刚刚来到耶稣面前的小孩子是吗，俺是来给您们上课的。这样您们能明了自个的信仰。她就这样走近了咱们。非亲非故。甚至根本没有认识的必要。可是她拿着厚厚的讲义重重的圣经来到咱们面前。带着咱们作祷告。每个星期，从不间断。

　　小舞，咱们也能变成她这么好的人吗。

　　七月的雨水很充沛。俺和小舞在很多场大雨里搬了家。俺的头发贴在脸上，糊住了眼睛。空空的房间，高高的楼梯，沉重的行李。它们高高在上。不知道为什么，俺总是成为少些物件的奴隶。每当觉得哪只沉重的箱子超过了俺的能力，俺默默地祈求它轻些再轻些。俺祈求了一只箱子，俺多么卑微啊。可是俺宁可和它暗暗地交涉，也不会祈求壹个人来帮助。

　　俺曾经企望壹个男小孩子来着。帮俺，甚至只是看着俺。俺的“曾经”现在会在哪个

　　角落里休息呢。

　　俺和小舞买了桃红色和天蓝色相间的床单。买了音箱和台布。买了煮咖啡的机器。第二天咱们在墙壁上喷画，喷咱们的名字，和天蓝色的鱼骨头。咱们把整个房间喷得令人惊骇。然后咱们睡在中间，很安详很安详。咱们是信仰基督的好小孩子，咱们不怕任何鬼怪。

　　住的是大学的Hall。房子好看极了。盖在高高的地方，楼梯狭窄，相遇的人必然会打招呼。咱们刚刚住进来的日子，经常常常有舞会。在壹个Hall的大厅里。朋友们穿得很光鲜。站在中央。俺下来得总是很迟。几次应该是壹个澳洲的男小孩子好心地来叫俺。他她说您应该去的。

　　俺知道每一个人都期待，就换了件衣服下楼去。仍旧是黑衣服。脸很白。拿着一串钥匙在手里摇来摇去。不屑，却看来还算友好。长方的餐桌，朋友们一起逮饭。和小舞在靠窗帘的角落坐下。侧面的舞台上有表演。热情高涨的人群，各种花样的整人活动。他她们有哪么多的能量跳动。俺用俺所有的力气抬起一只汤匙，吃下一汤匙辣椒调料。俺没有怎么学会在哪个促狭的舞池中央摇摆。没有学会哪种挑衅的喝彩。俺看着他她们的高兴很迷惘。

　　这个潮湿的夏天俺是这样疲倦。

　　午夜到来前咱们会像灰姑娘一致逃走。没有什么遗失。因为所以咱们根本没有邂逅过什么王子，也没有好心肠的仙女为咱们打造一双水晶鞋。还好咱们是两个，所以没有恶毒的继母来欺负。咱们回去。回到咱们墙壁骇人的房间里，安详地进入梦乡。咱们共用壹个枕头。或者还共享了壹个美梦。

　　俺的二零岁来临前，俺拥有了壹个叫小舞的小朋友、一间花哨的房间、壹个像云朵一致温存飘忽的家。

　　再没有了。

　　小舞，咱们住在一间房子里的哪天，俺跑去买了向日葵和草莓的种子。俺把它们种在了咱们楼下的空地上。您没有看到。您每当时在和您的男孩讲电话。哪个仍旧在您离开的城市里的男孩。哪个给您写长长的信，甚至细致地附上图，来描述一只街对面的狗的男孩。哪个因为所以太爱您而变得恍恍惚惚的男孩。

　　您们讲了什么，您有一点焦急。他她生气了啊。他她问您是否遗忘了他她。您觉得他她不讲道理。

　　俺轻轻地推门出去您没有察觉。俺就去买了葵花和草莓的种子。俺知道葵花和草莓，您和哪个男孩曾经一起种过的。在您离开以前。在他她家门前。然后他她留在哪里，继续照顾它们。他她天天写信或电邮告诉您，哪些小苗的成长。

　　他她说，小舞，是向日葵先发芽的。草莓还没有动静。

　　他她说，小舞，下了雨。俺盖了一张塑胶布给它们，不会淋湿。

　　他她说，小舞，对面住的哪只狗每当今跑来了，靠近咱们的草莓叶子。它好似吃了少些叶子。真可恶！俺不会放过它。

　　俺知道小舞您看信的时间时候很难过。您觉得他她是怎么了，像发着高烧。总是混乱地念念不忘这少些。其实小舞您没有臆想到到您不也是念念不忘的吗。您觉得哪些草莓藤捆绑了您吗。您说您厌恶了它们。

　　可是俺知道您喜欢它们。您说草莓有着心脏的形状、颜色和鲜亮。像是一种从胸腔里栽种出来的果实。多么由衷。

　　所以小舞，俺想种草莓和葵花在咱们的门前。要您看到哪些由衷的果实。要您回到他她的爱里。

　　俺已经种下好几天了。只长出一棵小小的绿色的小东西。听哪个给咱们打扫房间的婆婆说，草莓在热带是不能活的。真可惜。所以长出来的应该是葵花的叶子。咱们在楼下经过的时间时候，俺很想暗示您侧目。在您的右手边，有一小株葵花的枝叶。俺等待着您看到它。

　　俺等待着您和哪个男孩好好相爱。他她继续种草莓和葵花，您天天读信，总是笑。

　　您还是没有看到，俺忍不住告诉了您。

　　小舞，您的情感和俺的不一致。您的情感是个由衷的草莓果实，它即使没有方法在热带生根，也仍旧活在原来的地方。好好的。仍旧在成长。

　　小舞，俺的情感是哪年冬天在俺的北方城市冷掉的哪碗汤。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进去，不会有人愿意再把它喝下。

　　很多的夜晚是壹个样子。俺和小舞坐在咱们的写字桌前。咱们背对背。面对着电脑。很多的功课。后来俺写了些乱七八糟的文字，跟几个网上遇到的人讲了几句您好再见。其间和小舞一起出去散步。

　　哪时间时候是凌晨三点。可是楼下仍很热闹。有人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吃东西。

　　咱们去叫作七-Eleven的超市买冰冻咖啡。俺带一跟跳绳下去。一道上俺蹦蹦跳跳。哪是一根紫色的异常柔软的跳绳。比俺国内从前的哪根要轻许多。

　　她笑俺这样肆无忌惮地在马道中央跳绳。

　　道边的小吃店仍旧灯火通明。有啤酒花的香味，可是奇怪的是，从来没有见到喝醉的人。这个干净的城市好似没有酒鬼。

　　咱们越来越喜欢夜晚的这一段时间。咱们起始开端把越来越多的事情放在这一段时间作。俺在超级市场买了小张的卡片，咱们绕道到邮局。邮局像壹个小型花园，俺一样迷恋哪只光滑的邮筒。俺想有个方向盘能值得俺写一张卡片，然后再绕道来这里寄掉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俺寄卡片，咱们去自动的机器身边，投币，听它喀啦喀啦地印刷出一张崭新的邮票。

　　或者咱们用这机器查询账单，交付电话费。两个年轻的女小孩子在深夜里合伙欺负一台机器，让它昏天暗地地上班不止。

　　和小舞在周末的时间时候去买衣服。买了蓝色扎染布的裙子，碎拼牛仔布的娃娃鞋，黑色蕾丝上衣，好看，可是没有任何约会。试了很多香水，却仍旧死守着自个原来心爱的牌子。中秋节买了花朵形状的月饼，放在冰箱里，遗忘吃，烂掉，扔掉，却留下布包的盒子舍不得扔掉。吃章鱼烧和饭团，然后彼此诉说对母亲作的粥的怀念。去乌节道看每壹个铜铸的不同花色的下水井盖子，也看行人。他她们的衣服和身上都有很多洞，他她们的头发使俺懒得到动物园去探望孔雀。去听Cranberries的演唱会。坐在糟糕的位置，可是呼喊得很疯狂。在大学图书馆借了蒙克的画册，再也舍不得还，不停不停地续借下去。

　　九月小舞过生日。前壹个夜晚俺把一只若干珠子盘在一起的手镯装在绣花的布袋子里，放在她的枕头下面。写甜言蜜语的卡片。她睡着了，俺看见她透过梦给予俺的微笑。

　　兜兜转转俺悄悄去看楼下的葵花。

　　暗夜里金灿灿的哪一片。

　　俺踢翻了一只刚(www,ajml,cn)刚喝干净的啤酒罐。想在这里作第壹个惊世骇俗的醉汉。

　　玩哪根紫色跳绳。缠住了，醉汉摇摇摆摆。

　　鞋子把脚磨破了。很沮丧。回去换了小舞的鞋子再下来继续跳。忽然臆想到了什么，再上楼，把小舞枕头下面的卡片拿出来，添了一句话。

　　俺说：小舞，您什么都好，俺爱您的穿过梦透出来的微笑，乱蓬蓬的红色头发，还有还有您这三八号的脚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