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子：太多的来不及

　　咱们总有太多的来不及。

　　咱们总以为时间会等咱们，容许咱们从头再来，弥补缺憾。岂不知“撒旦如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噬的人”。灾难永久在咱们猝不及防的时间时候每当头砸下，您无从躲避，无能怯惧，心胆俱碎，招架无力。咱们唯一能作的，只不过在还来得及的时间时候，小心呵护手中的珍宝，一刻也不要放松。

　　好朋友的母亲出门倒垃圾，一辆急驶的摩托车猛然撞击，就此倒地不起。这位伯母原本有心脏宿疾，家里随时准备着氧气筒。然而万万没有料到，她是用这种方式离开。子女完全不能接受，哭着说：“母亲一句交代都没就走了！”他她们以为，母亲即使心脏病发作，也总还有时间跟他她们说谈话，交代几句，怎么能一声不响就走呢？其实，他她们忘了，母亲每日都在交代。就跟天下的母亲一致，无非应该是“注意身体，小心着凉”、“不要太累，少熬夜，少喝酒”、“好好念书，别整天贪玩”……

　　只不过咱们听得太多，听得咱们烦腻、麻木。直到母亲闭口的哪刻，咱们才发现，还有很多话来不及听、来不及问、来不及跟母亲说。

　　一位母亲，因为所以女儿爱上壹个她不喜欢的男人，母女僵持不下，大吵一架后，女儿干脆离家。母亲又气又伤心，女儿自小丧父，是她母兼父职劳累养大。好不容易出落得亭亭玉立，水仙花儿似的，谁知大学尚未毕业，就急着想嫁，偏又是位大她十多岁的离婚男人。母亲好言相劝，恶言恫吓，女儿不动如山。所有的爱变成恨。她恨女儿绝情，为爱盲目。许多前尘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女儿小时侯乖巧可爱，老爱腻在她身边叽叽咕咕像小鸡啄米似的讲悄悄话。童言童语，煞是有趣。“母亲，您绝不能先老，一定要等俺长大了一起老！”上中学的女儿也依然贴心懂事，母女俩就像朋友一般分享彼此的心事。偶尔问起女儿择偶的条件，女儿总撒娇地说：“俺才不嫁，俺要陪母亲一辈子，陪到您老得走不动，俺就帮您推轮椅！”这些话言犹在耳，女儿怎么全忘了呢？为了壹个不相干的男人，罔顾二十年母女情份，实在叫她难以承受。哪天，女儿打电话回来说：“母亲，俺要结婚了，希望您来参加婚礼，给俺一点祝福！”她余怒未消，愤而挂上电话。这一挂就是生死永隔，女儿女婿在蜜月路途中车祸丧生。殡仪馆内，她抱着女儿的遗体放声大哭：“俺好自私啊！俺连最终的祝福都不肯给您！”

　　病床前的老先生一遍(www,ajml,cn)遍呼唤着：“老伴，醒醒啊！醒来咱们就一起环游地球，您不是一样想去吗？”老伴张着茫然无神的眼睛，没有知觉，没有反应。老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夫妻俩结婚四十年。初识时，老伴原有出国念书的计划，为爱他她而留了下来。他她为了弥补心中的哪份歉疚，许诺说：“有一天，俺会陪您环游地球！”只是，随着小孩子壹个个出生，经济的压力逼使他她们不得不节衣缩食，环游地球成了壹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和热爱。他她总是安慰老婆说：“等小孩子再长大一点，等家里再宽裕一点……”小孩子终于长大，各有了自个的家庭。他她们也有充足的钱能实现每当年的梦想和热爱，可是男人的事业正在高峰，别说出国旅游，平日连两人相处的时间都有限。面对老伴无言的怨叹，他她也总是抱歉地说：“等俺退了休，俺所有的时间应该是您的，您要怎么玩就怎么玩！”及至等到他她退休，老伴却等不及了。一场脑中风，造成深度昏迷，日夜陷在无梦也无欲的地球里。只留下老先生守在床边，不断重复地说：“老伴，您要赶快醒来啊！俺带您去巴黎看铁塔，去荷兰看风车，去罗马……”

　　俺不知道老兵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她的小名叫芽子。芽子的传说是另壹个老兵告诉俺的。芽子早产，出生时像小猫似的。因为所以体弱，他她娘就多疼了些。吃奶吃到六足岁，还是黄皮寡瘦。娘总是摸着他她的光头说：“小芽子呀！您要快点抽条长个，长得跟场子前的大枣树一致高！”芽子一四岁时，时局变动，战火已经快烧到他她们家门口。他她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托人，总算给他她在部队里补个小勤务兵的名字，好让他她随着部队一起到台湾。芽子舍不得娘。娘说：“傻芽子，咱们家总要留条根哪！”临走哪天，芽子不要他她娘送，可是娘还是忍不住到码头，看到在队伍中矮人一头的芽子，急急跑过来，伸手就想抱他她。芽子一惊，穿上军装，就是革命军人，男子汉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像娘们一致搂搂抱抱，再加上周围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更加烦躁。推开母亲，不耐地说：“回去啦！叫您别来，还来！”说完，头也不回跑了。这一跑就是四五年，再回去家已经没了。娘在他她走后的第三年过世，唯一的小妹文革中不知下放到哪里，壹个家连根斩断。小芽子成了老芽子，仍是孤寡一人，住在荣家。

　　有一年，荣家的老伙伴们买了个蛋糕为他她庆生，怂恿着他她许愿。望着闪烁不定的烛花，忽然间眼泪簌簌的流了一脸，他她哽咽地说：“俺想俺娘，俺想俺娘抱抱俺……”这一说，四周的老兵唏唏嗦嗦哭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