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贞：水问

　　台大的醉月湖记载着壹个传说，关于一名困情女子投水的传说。俺想，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而这种死也是最纯洁的。俺是名弱者，欣赏了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终一幕潜逃，人是活着，热情已死。所以俺写下水问。纪念哪位女子并追悼自个。

　　哪年的杜鹃已化作次年的春泥，为何，为何您的湖水碧绿依然如今？

　　哪年的人事已散成凡间的风尘，为何，为何您的春闺依旧年年年轻？

　　是不是柳烟太浓密，您寻不着春日的门扉？

　　是不是栏杆太纵横，您潜不出涕泣的沼泽？

　　是不是湖中无堤无桥，您泅不到芳香的草岸？

　　传说太多，也太粗糙：说您只不过是曾经花城的孤单女子，因不慎而溺于爱的歧流断脉之中，说您的失足只是一种意外。说有人见您午夜低徊于水陆的边缘，羞怯的向陌生的行人诉说您破碎的心肠，说您千里迢迢要来赴哪人的盟约，然而千里迢迢怎是您所能跋涉？日夜的次序又怎能容您轻易嵌入？您已不属于时间空间，您因而被镇于湖心水湄，再不敢向人间，向您钟爱的人间殷殷探询。您于是成了一只冷僵了的蝴蝶标本，在图鉴上注明因求偶不成而自戕，被传阅于唇齿残香的茶余饭后。

　　要问您:

　　天空这么温柔的包容着大地，为何您不送走今日且待明日？

　　大地这么宽厚的载育着万物，为何您不掏穴别居另成家室？

　　人间婚姻的手续这么简单，为何您独独择水为您最终的归宿？

　　是不是您信念着，有一种无缘由而起的宇宙最初要持续到无缘由而去的宇宙最终的一种约誓，让您飘零过千万年的混沌，于此生此身为人，要在人间相寻相觅？您是离群的雁，甘愿于人间的尘网，折翅敛羽，要寻百年前流散于洪流乱烟中的另一只孤雁？您走过多少个春去秋来，多少丈人间红尘，您来到哪人面前，虽然人间铸他她以泥沤，您依旧认出哪疲惫的面容正是您的魂梦所系，哪沙哑的嗓音正是您所盼望的清脆。您从他她的眼眸看出您最原始的身影，您知道，哪是您们唯一的辨认。

　　人间的鹊桥，虽不如天庭的绚丽，而您们愿意一砖一瓦的建筑。

　　人间的气候，虽不如天庭的清朗，而您们羽翼同飞要共地坼天裂的风暴。

　　人间的箪食瓢饮，虽不如天庭的琼浆玉液，而您们饭蔬食饮甘之如饴。

　　生命的意义原本就模糊不清，在纷杂的爱之向度中，您们愿意凸显情感为您们心中的殿堂。以千年的姻缘，作最坚固的奠基，以信任与尊敬，作不朽的钢架，深挚的痴爱，是您们的铜墙铁壁。不渝的贞操，是避风的屋顶是挡雨的门窗。人们只能依您们的声音容貌，批评这样的茅茨土屋。而您们温婉地相待，且让人们去追求他她们所谓的富与美，在您们崇高的人格花园里，自然生长着四季繁花，清风朗月。此去，此去经年，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

　　而是不是今日的下弦曾是十五的月圆？

　　是不是眼前的沧海曾是无际的桑田？

　　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

　　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您坚信相信的约誓，是四月残缺的柳絮。您溯回的记忆，是荆刺丛毛的刑地。您眼见手成茧足结痂，而人间的鹊桥已成废墟。您于是放眼苍茫，要要天地为您卜一卜“天长地久”：山川静默蜿蜒，说这一卦，不在人间，只在天上。您披发行吟，踉踉跄跄去熙攘的市井探询，您说：“借问，借问怎么回去俺的殿堂，俺的恋之初,,,,,,?"好心的行人摇摇头,说没有这样一条道,没听说过这个方向盘,,,,,,,您想起了千年前的流离,盼到今生才又聚,为何不能同羽同翼?为何曾经的约誓之佚成短简残篇的流离?为何地能久天能长,人间的情感却离了又聚聚了又散?

　　每当太阳再升起,所有的杜鹃萎身谢礼,化成声声的杜宇,唤您不如,不如归去,您仰首看着今日的天空,似乎和昨日并无差别:您舒开手中的书卷,一致的道理,一致的铅字,而您的殿堂已是前尘,您的情感已成往事,就把一款款的道理还给线装的书架,把一滴滴的泣血流给春泥,把一身姿态给验尸的风吹雨打,夜半湖心,秋虫唧唧,,,,,,每当太阳再升起,所有的杜宇声声唤您,所有的人间恩爱,您已双手归还而去,

　　是不是湖水如翡翠,依然是您不死的柔情,涨潮于干旱的季节?

　　是不是满湖莲韵,是您含辞吐语,字字的叮咛?

　　是不是一帙帙的书卷,有您不忍撕毁的,海市唇楼的模型,要给另一对情偶的注解的提醒,

　　是不是年年杜鹃的鲜红,是您遗传的情感的色泽?每当哪一对对的足印踏过花冢春泥,您是不是愿意他她们在举足之间,牢牢记取,聚与散在人间,都要相待以礼,

　　且守护无源(www,ajml,cn)的川流,爱字不易写,可是愿您湖心风纹,勾勒一笔一划,且让萍水相逢的,在湖畔栏杆,拟下他她们的约誓,

　　且让相识的,用您的神话湘绣成他她们的嫁纱,

　　让常年分离的,偶然相聚,

　　让幽怨的,冰释所有的尘土泥沙,让他她们知晓,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而今夜,且让俺来冠冕您,花城曾经痴守情感的女子,魂归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