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论不满现状

　　这半年来同事们和同学们经常常常谈到“清华精神”。自个虽然不是清华人，可是是在校服务多年，对这个疑问也感到很大的兴趣。有一回和一位同学谈话，曾经假定清华精神是“服务”。后来和钱伟长先生谈起，他她似乎觉得清华精神是“独立的、批评的”，例如清华人到壹个机关服务，往往喜欢表示自个的意见，不甘心苟同。俺承认钱先生的看法，连带着他她的例子，是有理由的。可是是关于“服务”，俺还请申说一下。

　　提到“服务”，很容易臆想到青年会。青年会的服务精神有它的优势和缺点，这里不想讨论。俺所假定的清华的服务精神，跟青年会的不同。为清楚起见，俺现在想改为“实干”。

　　清华毕业生不论旧制新制，在社会的各部门里作中级干部的最多。顾樵先生十多年前说过这样的话，现在看来大体似乎还是这样。顾先生说这些中级干部是平实的上班者，他她们的贡献虽然是点滴的，然而总起来看也够重大的。钱先生的看法是指出他她们的不重世故。这正是为了重事，要实干，要认真的干。青年人讨厌世故，重实干，虽然程度不同，原是一般的趋向。不过清华跟都市隔得远些，旧制生出洋五年，更跟中国隔得远些，加上清华学生入学时一般年岁也许小些，所以这种现象就特别显着。有些人谈清华精神，强调在学时期的爱清洁守秩序等。乍看这些似乎是小事，可是实在是跟毕业后服务时期的按部就班的实干精神密切的联系着的。

　　有人也许觉得这种实(www,ajml,cn)干的精神固然很好，不过太强调了这种精神，有时会使人只见树而不见林。然而这是春秋责备贤者的话，能够一棵树一棵树的修整着，究竟是对林子有帮助的。

　　１９４７年４月２１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