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宝贝：告别薇安

　　他她不知道她在哪里。

　　这样也好。也许她就会随时出现。这个游戏一起始开端就这样容易沉沦。

　　他她不知道是游戏本身。还是因为所以这仅仅是他她和她之间的游戏。

　　他她不记得是某月某日，在网上邂逅这个女孩。IRC里她的名字排在一大串字母中。

　　VIVIAN。应该是维维安。可是他她叫她薇安。也许是周六的凌晨两点。失眠的感觉就好象自杀。

　　他她在听帕格尼尼的唱片。哪个意大利小提琴演奏家。情感的一幕。音乐象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心脏，直到感觉缺氧苍白。他她轻轻双击她的名字，HI。然后在红色的小窗里看到她的回答，HI。同样的简单和漫不经心。

　　他她：不睡眠？

　　安：不睡眠。

　　他她：帕格尼尼有时会谋杀俺。

　　安：他她只依靠两根弦。另一根用来谋杀您的思想。

　　他她：呵呵

　　安：呵呵

　　就这样起始开端。

　　聊了很久。中路途他她们休息三分钟，他她去倒咖啡，站起来的时间时候撞倒一把椅子。然后又重新起始开端。对话原来和下棋一致，是依靠对手的。势均力敌才能维持长久的趣味。

　　他她们继续时而晦涩时而简单的言语。天色发亮的时间时候，她说她得去睡眠。他她们没有约再见的时间。

　　他她在卫生间里用冷水冲澡。探头去看镜子的时间时候，看到一张麻木不仁的脸。其实他她害怕的只是被寂寞谋杀。没有对手。在现实的人群中，他她的视线穿越过城市在楼群间的狭长天空。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每日早上他她坐地铁去公司上班。在地铁车站买一杯热咖啡。然后在等车的间隙把它喝完。从地下走到地面的时间时候，他她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起眼睛。明亮的阳光象家庭生活状态一致让人感觉局促。大街上到处是尘土和物质的气息。

　　他她：俺是个喜欢阴暗的人。

　　安：俺知道，就好象俺知道您肯定是喜欢穿棉布衬衣的男人。您平时用蓝格子的手绢。您只穿系带的皮鞋，从不穿白袜子。您不用电动剃须刀。您用青草滋味的香水。您会把咖啡每当水一致的喝。可是是您肯定很瘦。

　　他她：还有一点您肯定不知道。

　　安：？

　　他她：？

　　走出地铁车站往后，他她要经过大街中心的壹个广场。哪里有大片的樱花树林。是他她眼中的这个城市最温情的地方。走进公司所在的大厦，在等电梯的时间时候，他她会低下头，轻轻呼吸残留在肩上的花朵清香。衣服上经常常常粘着细小的粉色花瓣。他她把它们摘下来咀嚼。哪一天，也是在电梯里，乔对他她说，它们有滋味吗。她是他她的同事，不在同壹个部门。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她说，也许和您的嘴唇一致。乔微微吃惊地睁大眼睛。然后她笑了。

　　这个女孩喜欢喝冰水。喜欢的装束是白棉布裙子，光脚穿球鞋。头发很长。有漆黑明亮的眼睛。不化妆。一二岁的时间时候暗恋她班上的英俊男生。高中时最喜欢的男人是海明威。

　　安：您知道海明威是怎么死的吗

　　他她：不知道

　　安：他她把猎枪塞进自个的嘴巴，一扣扳机

　　他她：恩

　　安：然后他她整个头盖骨都被掀飞

　　他她：很惨烈

　　安：不是惨烈

　　安：仅仅是他她喜欢的方式而已。

　　他她：您喜欢他她的方式？

　　安：呵呵

　　安：是的。俺经常常常想，人应该怎样决绝地处理自个。

　　安：可是家庭生活状态已经把咱们磨得半死不活。

　　他她不是太确定会有这样的女孩存在。他她是在网上认识她的。他她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在现实的家庭生活状态里，似乎并没有这样有趣的女孩。她的想法有时使他她怀疑她是个男人。可是她是可爱的。她有她自个的谈话方式。他她同样喜欢。

　　哪个深夜又与薇安在网上相遇。他她说，出来见一面好吗，咱们去哈根达斯。她曾告诉他她她喜欢吃冰激凌。她说，是南京道上的伊势丹吗，哪里有一家。他她说随您挑吧。

　　他她一样相信她和他她在同壹个城市。在聊天的时间时候，她有很好的情趣和他她谈论KENZO的新款香水。她告诉他她，她喜欢上海的地铁。在站台上等候的时间时候，她经常常常有一种欲望。想很突然地跳下去，然后在地铁呼啸而来的时间时候，再奋力爬上台阶。她说，她喜欢这种隐藏着恐惧和绝望的幻想。

　　您喜欢看海吗。她说。大海是地球最清澈温暖的一颗眼泪。他她在哪里笑她。可是是上海只有一条脏脏的黄浦江。

　　他她很清楚她不会轻易答应出来和他她见面。

　　有一度时间，上海的网民习惯这种聚会。一零多个人一起出去喝酒，打保龄。男人比较多少些。必须他她也曾和女孩约会。IRC里面是接近陌生人的最好地点。他她和近二零个网上认识的女孩见过面。有些一起吃顿饭就散了，再也没有见过下壹次。也有例外的。比如他她的前度女友蕾丝，就是他她见过的上网女孩里面最漂亮的壹个。这段轻率的恋情持续了六个月。

　　哪种猎手般迅速的好奇心和征服欲望，后来感觉到它的残酷。

　　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象壹个暴食的人，有了壹个空虚的胃。

　　他她只是这样地问她。没有抱任何期望。

　　聊天也是好的。光着脚盘坐在大藤椅上。有时会拿一块蓝色的碎花毛毯盖在肩头和膝盖上。中路途的时间时候会再去煮一壶咖啡。经常常常会因为所以腿麻又恍然地碰翻什么东西。

　　快凌晨的时间时候，他她们下网。照例数到一至三，然后一起键入QUIT。

　　这是他她依靠分享的温暖的一刻。这种感觉使他她沉沦。

　　可是他她相信自个是清醒的。清醒的投入网络的虚拟和情缘的迷离。

　　他她起始开端想念她。下班的时间时候，在地铁车站上，想着深夜对谈时少些可爱的细节。她的邪气慧黠的腔调。哪些晦涩简单的语句。他她未曾遇见过这样冰雪般凛冽的女孩。

　　有壹次，他她们在网上谈到情感。

　　安：还记得第壹次和女孩作爱的情形吗。

　　他她：记得

　　安：印象最深的是

　　他她：她眼中的泪水，流到俺的手指上，很温暖。

　　安：您的手指立刻失去了贞洁。

　　他她：呵呵

　　安：呵呵

　　他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安：想知道您的心里是否还有情感

　　他她：也许还残余着百分之十。俺感觉它即将腐烂。

　　安：不相信情感的人，会比平常的人容易不快乐他她：您呢

　　安：有时间时候俺的心是满的。有时间时候是空的。

　　他她挤在下班的人潮中，涌进地铁车厢。微微的晃动中，车厢里苍白的灯光照亮黑暗的隧道。他她四处观望了一下。突然感觉她也许就在他她的身边。是陌生人群中的任意壹个。

　　车厢里的年轻女孩，很多是OFFICE小姐。一律的套装和精致的妆容。可是是他她感觉她不会是这一类。她在网上似乎是无业游民。无所事事的散淡样子。而且经常常常深夜出现。他她想假如她在这里，她会辨认出他她。壹个固守自个家庭生活状态方式的男人。穿棉布衬衣和系带翻绒皮鞋。平头。用草香味的古龙水。也许她正在暗处发笑。可是是她不会上来对他她说您好。她只是暗暗发笑。

　　因为所以起始开端留心，他她才注意到哪个女孩的存在。

　　每日早上，她都和他她在同壹个站台上，等不同方向盘的一班地铁。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她在哪里和他她一致的神情冷淡，带一点点慵懒。她穿宽大的洗旧的牛仔裤和黑色T恤。瘦瘦的手腕上套一大串暗色的银镯。头发漆黑浓郁。光脚穿绕着细细带子的麻编凉鞋。她喜欢斜挎壹个大大的背包。有时从哪里扯出一副耳机，塞着耳朵。听音乐的时间时候，她的脸色显得更加的疏离和冷漠。

　　他她一样想知道，她听的是否是帕格尼尼。

　　有时间时候，他她想他她应该突然地走上去，对她说，薇安，喝杯咖啡吧。假如是她。她会邪气而天真地抬起头看他她，用她惯有的似乎不怀好意的笑容。假如不是她，哪么她会扭过脸去。

　　可是，他她想留出多一点的时间看她。悠闲而笃定的。这个游戏他她能控制结局。

　　周末的时间时候，公司去酒吧聚会。乔走过来请他她跳舞。乔说，还记得俺的嘴唇吗。她侧着脸在阴影中对他她微笑。他她抱住她的时间时候，发现她已经醉意朦胧。JOHN走过来拉住乔的手臂，您醉了，俺送您回家。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JOHN对乔的暗恋。虽然乔有壹个在英国上班的摄影师男友。

　　乔推开JOHN的手。她的蔷薇般醺然的脸颊伏在他她的肩上。她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她。林，和俺跳舞。他她看了看身边尴尬的JOHN。他她把她拖出了酒吧。

　　已经是午夜。在狭小的公寓电梯里，她再次仰起脸问他她是否还记得她的嘴唇。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地把她推倒在电梯门上。他她粗暴地亲吻她。她轻声地说，俺很久没有作爱。他她去英国已经两年。俺没有和任何男人作爱。她唇上的口红起始开端颓败。象黑暗中被烧灼着的花瓣。无法自控。

　　他她不记得和她作了几次。最终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陷入沉睡。

　　在她的抚摸中他她清醒过来。他她再次地要她。她脸上扭曲着痛苦而凄艳的表情。她低声地哀求他她。

　　他她把她的长发拉起来。告诉俺，您不会爱上俺。他她听到自个麻木的声音。

　　她在羞耻和快乐中，仰起她如花般盛开的脸。俺不会带给您任何麻烦。林。您是自由的。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她的手指轻轻的颤动了一下。黑暗中眼泪的温度超出了他她的记忆。

　　黄昏的地铁车站发生一起事故。

　　地铁呼啸而来的时间时候，壹个中年男人突然飞身跃向轨道。紧急的刹车声和尖叫在空气中凝滞。他她夹在混乱的人群中，看了看出事的位置。鲜红的血迹呈喷射状。他她看到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地摊开在哪里。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她挤出人群的时间时候，看到哪个黑衣女孩，她的耳朵上塞着耳机。远远地站在哪里。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她走向出口通道。他她突然觉得胃里有空虚的烧灼感。通道口涌进来的阳光使他她睁不开眼睛。他她再次回转身去。深夜的时间时候，他她和薇安刚刚讨论过生命的末日。他她也许永久都不会见到她。

　　他她看到哪个女孩走过来。他她平静地等着她走到他她的身边。然后他她说，薇安，喝杯咖啡吧。

　　女孩哪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无袖的棉T恤。手腕上一大串银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音。眼角涂着银白的亮粉。是这个夏天女孩最IN的化妆。她的左眼角下面有一颗浅褐色的眼泪痣。

　　她抬起脸看他她。她没有笑。可是俺的名字是VIVIAN。她说。

　　她的声音是有些沙的。寂静的感觉。

　　他她带她去了他她每日早上买咖啡的店铺。HAPPYCAFE。他她问她，您喜欢喝哪一种咖啡。她说，CAPPUCOINO。而他她的口味是意大利的ESPRESSO。他她不介意这个小小的差别。

　　他她说，哪个男人肯定是死了。女孩淡淡地用手指抚摸着盛咖啡的白瓷杯子。死亡是很平常的事情。也许他她刚失业。也许他她面临离婚。也许他她上每当受骗。也许他她仅仅是厌倦。

　　女孩把她的耳机放回包里。她说，假如他她挨过哪一刻，他她就能喝杯香浓的咖啡。

　　VIVIAN在一家广告公司作平面设计。他她们有少些随意的约会。经常常常就是在HAPPYCAFE。她称他她为咖啡男人。因为所以他她的家庭生活状态不能缺少这种沉郁苦涩的液体。

　　他她终于搞清楚她听的音乐。不是帕格尼尼。而是BEN的低音萨克斯风。

　　她是个独特的女孩。脸上惯有哪种淡漠的表情。陪着他她喝咖啡的时间时候，她的话非常少。有时他她把自个的手覆盖在她的手指上。他她轻轻地抚摸她指尖的哪部分肌肤。她就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

　　他她带她去哈根达斯。带她去真锅，哪家华亭道上的日本咖啡店。带她去TIMEPASSAGE。所有他她曾在网上对薇安聊到过的地方。阴暗的光线下，他她看着她眼角闪烁的哪颗褐色泪痣。他她不想轻易地亲吻她。她坚持他她得叫她VIVIAN。她说，俺不想作您想象中的哪个人。您其实是个非常自私的男人。您知道吗。

　　也许。他她想。自私的男人才会二九年如一日地穿棉布衬衣和系带翻绒皮鞋。KENZO的青草味香水一买就五零零ML。他她习惯了自个的感觉。而身边的这个地球远远不符合他她的梦想和热爱。

　　他她在网上又遇见薇安。他她想起地铁女孩的洁白手指，轻轻地放在咖啡杯子上的样子。

　　他她：假如明天就是末日，您会和俺见面吗

　　安：不会

　　他她：为什么

　　安：感觉咱们也许每日都在擦肩而过或许一生都不会谋面安：让地球保持它少些神秘的方式。而且成人的游戏咱们依靠规则。

　　每周他她去乔的公寓一两次。假如乔打他她电话。

　　乔很清楚他她们的现状。在她的男友从英国回来以前，他她们是彼此寂寞和欲望的填充。必须，他她们也随时能分开。

　　她给他她作晚饭。有时半夜醒过来，看到身边这个熟睡中的男人。他她的脸是英俊的。平时的冷漠表情在睡眠中显得温情。象壹个天真的小孩子。男人在逮饭和睡眠的时间时候，是可爱的刹那间。回复他她们人性中甜美软弱的一面。

　　她轻轻地抚摸他她。她知道他她们的身体痴缠太久。所以灵魂越走越远。

　　又或许，她根本始终都未曾掌握过他她的灵魂。

　　她记得他她在电梯门口咀嚼着樱花花瓣的样子。他她的身上散发淡而流离的花香。他她的眼睛显得忧郁。每当壹个女孩觉得她不太容易明了哪个男人的时间时候，她会爱他她。

　　乔也一致。

　　乔发现自个已无法选择坚强。

　　试着问他她，假如有小孩子了。乔小心地看着他她的眼睛。他她的眼睛是冷漠的。他她说，您自个要小心。这是不应该发生的的事情。

　　可是。乔软弱地抚摸着自个的手指。假如有了呢。

　　他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她说，不要给您俺找麻烦。请您记住。

　　VIVIAN。他她轻声地叫她。看着她侧过脸来疑问的温柔的表情。在地铁空旷的站台上，地铁呼啸的声音远远地消失。他她相信这是她和他她玩的壹个游戏。只是现在这个游戏里处于控制地位的角色起始开端转变。

　　假如她承认她是薇安。哪么她就是。

　　假如她不承认。哪么她至少是VIVIAN。

　　在深夜的聊天里，他她对着壹个显示器，听到自个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孤独的声音。就好象血液在脉管里翻涌。她的言语一句句的出现。一句句地消失。随时应该是末日。

　　再见的时间时候他她们起始开端有晚安吻。她打上壹个*号。在他她感冒的时间时候。在他她对她说他她觉得有些冷的时间时候。她说，好好睡眠，乖。然后随着QUIT的键入。所有终止。

　　VIVIAN是他她触手可及的女孩。至少他她有一部分幻想在她的身上。情感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幻觉。使他她暂时遗忘自个在乔身上的欲望。哪些无耻的冰冷的欲望。

　　他她说俺想告诉您CAPPUCIONO的制作方法。将深烘焙的咖啡倒入杯子。加上砂糖和一大勺鲜奶油。再洒些柠檬片。柳橙片也能。然后是肉桂。VIVIAN笑了。您能去CAFE打工。这样专业。他她说，俺大学毕业时，最想作的上班是在酒吧调酒和煮咖啡。夜色沉寂而迷乱。是他她喜欢的时段。漂亮女孩独自坐在吧台的一角抽烟。咖啡的浓香与烟草和香水交织。唱片放着谋杀人思想的帕格尼尼。无至尽的感觉。能深陷。

　　然后白天睡眠。与日光之下的地球隔绝。

　　可是现实不容许他她过这样散淡的家庭生活状态。他她每日都顶着阳光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穿行。

　　俺是个喜欢阴暗的男人。他她说。他她轻轻地在阳光下眯起眼睛。

　　地球再次强迫他她赤裸地出现在日光之下。光线似乎能在刹哪间能让他她灰飞烟灭。烧灼的感觉这样疼痛。每当乔在电梯门口对他她说，她已经和在英国的男友分手，她有了小孩子。

　　所有等电梯的公司同事都在哪里。并非不知道他她和她之间的隐情。可是乔就是要大声地让他她们知道。他她对她负有责任。他她必须对她负责。JOHN走过来，表情复杂地说，林早点让咱们吃喜糖。同事笑着起始开端调侃。

　　他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哪里。他她的眼睛刺痛而晕眩。他她在被迫的情绪中感觉到自个的厌恶。

　　这一天是乔二四岁的生日。

　　哪个黄昏天色异常阴暗。他她尽力控制着自个。走出地铁车厢往后，到HAPPYCAFE买热咖啡喝。乔打通他她的手机。她说，夜晚您过来。他她沉默地没有谈话。女人在陷入痴情往后起始开端变得愚蠢。他她对她的愚蠢已经厌倦。他她听到她在哪里哭泣。她说，您不过来俺就死给您看。她挂上了电话。

　　他她从没有臆想到过婚姻。这是可笑的。乔违背了他她们这个游戏的规则。

　　俺不会带给您任何麻烦。她说过。然后她一意孤行。

　　他她起始开端想念薇安。他她有五天没有在网上遇见她。她行踪不定。这是倒霉的一天。他她想。他她会在网上对她说，俺不快乐。薇安。然后薇安会打出壹个问号。用他她们惯有的默契的方式。她总是给彼此留出充足的余地。她这样冰雪聪明。

　　夜晚他她在网上等待薇安。他她的咖啡一点点变冷。眼皮突突地跳。他她预感她今晚也许不会出现。他她被内心的孤独感折磨得崩溃。他她又起始开端想起乔温暖的身体。他她只依靠她的身体。不是全部。

　　一一点的时间时候，他她关掉电脑。他她穿上棉布衬衣，灰色袜子和系带的翻绒皮鞋。空荡荡的大街上，道灯光是惨白的。他她拦了一辆TEXI，直奔乔的公寓。

　　电梯依然狭小闷热。让他她想起哪个狂乱的夜晚。乔蔷薇般醺然的脸在他她的手心中如花盛开。某壹个时刻里，他她们一致的孤独，所以彼此依靠。可是他她不爱她。

　　他她的心里还有百分之十的情感。可是并不属于这个地球。

　　乔打开门的时间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她们在黑暗中沉默地对视了几秒。然后他她反手关上门。象一只兽一致沉默而粗暴地把她推翻在墙壁上。

　　为什么快乐这样短暂易逝。每当他她离开她的身体，他她内心里有惘然的无助。只有这一刻没有孤独。没有对这个地球清醒的臆想到。才没有绝望。

　　然后乔打开了灯。他她厌恶地挡住自个的眼睛。他她说，俺讨厌光线，您知道的。她说，咱们应该谈谈清楚。没什么好谈的。他她疲倦地躺在床上闭起眼睛。俺累了，俺要睡了。乔固执地翻转他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是红肿的。她真的不再美丽。她说，俺很爱很爱您。林。她的眼睛空洞而悲哀地看着他她。

　　不要说这种废话。他她说。您能嫁给JOHN，嫁给任何壹个想娶您的男人。可俺能给您的，只是这些。就好象俺在您身上所依靠的，也只是这些。请原谅俺这样现实。俺所依靠的和所付出的必须同等。

　　乔不再谈话。他她关掉了灯。房间里又回复漆黑。

　　他她醒过来的时间时候是凌晨三点。他她的身边没有乔。风从打开的窗口吹进来，是寒冷的。

　　他她打开灯。房间里寂静空旷。只有墙壁上乔大幅的黑白照片。是她的男友去英国以前替她拍的。乔美丽的脸上有软弱而天真的笑容。在现实中她不是他她的同类。也不是他她的对手。只有VIVIAN才能和他她共同玩壹个游戏。因为所以彼此都有冷漠的耐心。

　　而乔是软弱而天真的。她依靠温暖。依靠诺言和永恒。

　　推开卫生间的门，他她看到乔躺在放满冷水的浴缸里。浴缸里的水已经被血染成深红。血从她悬空的手臂滴落在瓷砖上。她的脸很寂静地仰在哪里。就象一朵枯萎的洁白的花朵。

　　他她在扑鼻的血腥气中，伏下身体剧烈地呕吐起来。

　　最终壹次从公安局出来。他她疲倦地等在公司的电梯门口。没有任何思想。也没有了感觉。

　　电梯里只有他她壹个人。缓缓上升的时间时候，他她靠在电梯壁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突然听到壹个温柔的声音。在哪里轻轻地唤他她。还记得俺的嘴唇吗。他她悸然地睁开眼睛。电梯还在微微晃动地上升。他她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眼睛往下淌。

　　他她轻轻地说，俺真的无法爱您。抱歉。

　　门打开。没有任何声音。他她镇定着自个，大步走了出去。

　　公司是待不下去了。每当他她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看见所有的同事都沉默地站在外面看着他她。他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自个的办公桌前，起始开端收拾东西。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外照进来，寂静中他她听见强烈的光线照射在他她脸上，所发出的灼烧的声音。JOHN挡在门口。他她对JOHN说，让开。JOHN看着他她。JOHN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然后JOHN突然出手，狠狠的一拳沉重地落在他她的脸上。他她又闻到了血的粘稠的腥味。

　　您这个禽兽。他她听到JOHN强忍着悲愤的声音。

　　他她用手抹掉自个鼻子下面的血。沉默地走了出去。

　　天气起始开端变冷。广场上的法国梧桐在风中飘落大片黯黄的叶子。人群一致的喧嚣。家庭生活状态一致的继续。他她穿过广场，匆匆地走向地铁车站。

　　走到车站里小小的咖啡店，老板笑着对他她打招呼。您好久没来。哪个黑衣服女小孩子来找过您好几次。一杯热腾腾的ESPRESSO放在了吧台上。他她轻轻地喝了一口。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她遭遇的事情。地铁车站每日都流动着大群的人。可是他她们应该是陌生的。没有对谈。没有安慰。

　　除了薇安。或者VIVIAN。

　　喝完第三杯咖啡的时间时候，他她看到VIVIAN从地铁车厢里出来。她没注意到他她。她在和壹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告别。哪个相貌平庸可是衣着不凡的男人随意地亲吻了她的脸颊。然后匆匆离去。

　　他她看着她。她朝HAPPYCAFE走过来。人群中她还是哪个独特的女孩。黑衣，长发。充满野性和神秘的气息。她给人留下充足的幻想空间。

　　可是他她看到真实。真实总是会出现。

　　HI。她对他她微笑。您似乎消失了很久。

　　俺杀了壹个人。他她说。俺准备逃跑。跟俺一起走吧。

　　他她看着她。她的褐色泪痣在暮色中妩媚地闪烁着。她的脸上始终是平静的表情。她是他她见过的淡定的女孩中表现最好的壹个。他她早该知道这样的女孩，肯定有不寻常的历练。

　　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假如这样，俺应该去举报您。

　　少些阴郁的血液缓慢地流过他她的心脏。

　　他她说，不要欺骗俺。告诉俺。哪个男人。

　　她迅速地抬起头。她的眼睛镇定地看着他她。

　　她说，您想知道些什么。她平静地看着他她。俺从没有想过欺骗您。假如您要知道。俺能告诉您。俺和哪个男人同居已经有三年。他她永久也不会离婚。可是是他她帮俺维持俺想要的物质家庭生活状态。

　　您自个为什么不能。您有上班，有自个的思想。

　　您以为俺有谋生的资格吗。她冷笑。俺什么都没有。俺只是想这样家庭生活状态下去。不想贫穷。也不想死。

　　他她看着她。他她对自个说，所有都正常。是的。这个地球能有充足多的理由，让咱们产生对生命的欲望。不想贫穷。不想死。只是他她心中感觉失望和绝望。只是失望和绝望。

　　为什么会和俺在一起。他她说。他她看着这个会沉默地陪他她喝咖啡的女孩。想起哪些轻轻抚摸她洁白手指的细节。他她不知道他她们是否爱过。

　　因为所以您在哪天过来对俺打招呼。她淡淡地笑。俺从不拒绝家庭生活状态给俺的遭遇。更何况，您是这样英俊健康的年轻男人。　　这个游戏本能一样玩下去。温情而神秘的，持续在平淡乏味的家庭生活状态里。可是他她揭穿了真相。她同样是喜欢阴暗的女子。

　　好了。俺先走吧。她说。她轻轻地抚摸他她的脸。林，您是这个世纪末日最孤独的咖啡男人。地球没有您的梦想和热爱。也没有您躲避的地方。她手腕上的银镯滑落到手臂上。露出手腕上一排零乱的红色伤疤。是烟头深深烫伤留下的痕迹。惨不忍睹。她看到他她吃惊的眼光。她说。俺以前吸过毒。身上的纹身还在。

　　俺真的是不明了您。他她说。从来没有明了过您。

　　可是是为什么要明了呢。她笑。咱们始终孤独。只依靠陪伴。不依靠相爱。

　　他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吃晚饭。他她走进近期的壹个网吧。他她只想等待薇安。

　　突然他她有深深的恐惧。害怕薇安会和VIVIAN一致的消失。她是他她生命最温暖的安慰。

　　他她一样等着她。七点，八点，九点，一零点。他她在IRC里等待哪个熟悉的名字。

　　可是她一样没有出现。

　　睁着酸痛的眼睛，他她向网吧的老板要了咖啡。他她说，有帕格尼尼的唱片吗。想听哪首情感的一幕。年轻的老板说，没有。只有U二和CURE的音乐。他她没有再说什么。他她再次坐到电脑面前。他她只在哪里打一行字，薇安，您来。有人开了他她的窗口。您是个不幸的家伙，您爱上她了。又有人开他她的窗口，对他她说，您的等待注定落空。

　　外面似乎有了雨声。他她在哪里对着电脑。他她的心里一片空白。哪些曾经和薇安共同度过的夜晚。他她对她诉说过他她的童年。他她的初恋。他她残缺的家庭。他她内心所有的阴暗和光明。不会再有人象她哪样的明了他她。可是他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个女孩。

　　快凌晨两点的时间时候，老板来提醒他她即将关门。他她没有带手机。他她说，门外的哪个公用电话号码是什么。老板告诉了他她。他她在退出IRC以前，郑重地对哪里的人请求。请告诉俺等待的哪个女孩，打电话给俺。俺会一样等她。一样。他她把号码和她的名字打在了上面。VIVIAN。可是是俺叫她薇安。

　　天空是暗蓝色的，有大片堆积的灰色云层。他她走出网吧的时间时候，呼吸到初秋冷冽清新的空气。大滴冰凉的雨点打在他她的脸上。他她走到附近壹个二四小时营业的小店铺。买了一包烟，八罐啤酒。然后他她走进哪个公用电话亭里。他她独自等在哪里。

　　马道上偶尔有汽车很快地开过。可是已经几乎没有行人。只有梧桐的黄色树叶在风中大片大片地飘落。他她抽烟。喝啤酒。他她感觉到这种等待的感觉是温暖的。就象薇安曾带给他她的安慰。最起码他她不感觉到孤独。甚至他她渴望继续。两个小时过去了。天色起始开端发白。他她把脸靠在玻璃上。他她哭了。

　　然后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她拿起话筒。他她听到话筒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他她说，薇安，您好。

　　是个女孩的声音。清甜的，带着磁性。是他她没有听到过的美丽的声音。女孩轻轻地笑了。是俺。

　　他她感觉到自个温暖的眼泪渗入嘴角。他她吮着它。泪水的滋味是咸的。他她差不多是忘了。他她说，薇安。俺在这里喝完了八罐啤酒，抽完了一包烟。天下着雨。

　　为什么一定要俺打电话给您。

　　不知道。他她说。俺只是想念您。见俺一面。薇安。俺不注重外表。您对俺这样要紧。

　　女孩笑着说，俺不是不敢见您。而且俺也不在上海。

　　哪么俺过来看您。薇安。告诉俺您在哪里。

　　她报给他她壹个城市的名称。可是是她不告诉他她具体地址。她说，俺不会见您。

　　为什么。

　　以前告诉过您理由。俺来过上海。上海和上海男人永久是俺的情结。可是俺宁可在幻想中。您带俺去哈根达斯。带俺去淮海道喝咖啡。带俺去西区的酒吧。不会有起始开端。也就不会有结束。

　　他她说，俺知道。您依靠壹个完美的游戏。可是俺总不是哪个能坚持到最终的玩家。

　　女孩说，依靠有壹个人能坚持到最终。这个游戏还是会完美。

　　他她看着玻璃上滑落的雨滴。城市的黎明已经来临。他她说，俺马上要离开上海了。也许会去澳洲。

　　女孩说，您不管在哪里，总是能在网络上找到俺。俺在这里。

　　听俺说完最终一句话吧。他她轻轻地说。

　　女孩在哪里沉默。

　　然后他她对着话筒，他她说，谢谢您，在这个夜晚和凌晨。耗尽俺最终的百分之十的感情。

　　俺终于一无所有。

　　办完签证，他她抽出一天的时间去了薇安的城市。

　　哪个遥远的海滨城市。在离他她(www,ajml,cn)千里之外的北方。

　　他她终于看到了她以前常在网上对他她提起的大海。蔚蓝的辽阔的大海。她说，大海是地球最清澈温暖的一颗眼泪。她喜欢看海。然后他她去逛街。城市有大片红砖尖顶的欧式建筑。古典的风情带着忧郁。街上到处是明亮干爽的北方的阳光。到处是高挑漂亮的北方女孩。他她想着她也许就是其中擦肩而过的壹个。

　　他她终于能在心里轻轻地对她说，再见，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