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青玉案·元夕》原文加赏析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道。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她千百度，蓦然回首，

　　哪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赏析】

　　这首词是辛弃疾的代表作之一。下面是着名红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周汝昌对此词的赏析要点。

　　写上元灯节的词，不计其数，稼轩的这一首，却谁也不能视为可有可无，即此亦可谓豪杰了。然究其其实，上片也不过渲染哪一片热闹景况，并无特异独出之处。看他她写火树，固定的灯彩也。写星雨，流动的烟火也。若说好，就好在想象：是东风还未催开百花，却先吹放了元宵的火树银花。它不可是吹开地上的灯花，而且还又从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燃放烟火，先冲上云霄，复自空而落，真似陨星雨。然后写车马，写鼓乐，写灯月交辉的人间仙境——“玉壶”，写哪民间艺人们的载歌载舞、鱼龙曼衍的“社火”百戏，好不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给。其间“宝”也，“雕”也，“凤”也，“玉”也，种种丽字，总是为了给哪灯宵的气氛来传神，来写境，盖哪境界本非笔墨所能传写，幸亏还有这些美好的字眼，聊为助意而已。总之，稼轩此词，前半实(www,ajml,cn)无独到之胜能大书特书。其精彩之笔，全在后半始见。

　　后片之笔，专门写人。他她先从头上写起：这些游女们，壹个个雾鬓云鬟，戴满了元宵特有的闹蛾儿、雪柳、金缕缠就的春幡春胜。这些盛妆的游女们，行走之间，说笑个不停，纷纷走过去了，只有衣香犹在暗中飘散。这么些丽者，都非主人公意中关切之人，在百千群中只寻找壹个——却总是踪影皆无。忽然，眼光一亮，在哪一角残灯旁侧，分明看见了她，她原来在这冷落的地方，还未归去，似有所待。

　　这发现哪人的一刹那间，是人生生命的精神的凝结和升华，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铭篆，词人却这样本领，竟把它变成了笔痕墨影，永志弗灭。——读到末幅煞拍，才恍然彻悟：哪上片的灯、月、烟火、笙笛、社舞、交织成的元夕欢腾，哪下片的惹人眼花缭乱的一队队的丽人群女，原来都只是为了哪壹个意中之人而设，而写，倘无此人在，哪所有都没有意义与趣味。

　　上片临末，已出“一夜”二字，这是为“寻他她千百度”说明了多少时光的苦心痴意，所以到得下片而出“灯火阑珊”，方才前早呼而后遥应，可见词人笔墨之细，文心之苦。

　　王静安《人间词话》曾举此词，以为人之成大事业者，必皆历练三个境界，而稼轩此词之境界为第三即最终最高境。此特借词喻事，与文学赏析已无交涉，王先生早已先自说明表明，吾人能无劳纠葛。

　　从词调来讲，《青玉案》十分别致，它原是双调，上下片相同，只上片第二句变成三字一断的叠句，跌宕生姿。下片则无此断叠，一连三个七字排句，可排比，可变幻，总随词人之意，可是排句之势是一气呵成的，单单等到排比完了，才逼出煞拍的警策句。北宋另有贺铸一首（《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道》），此义正可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