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凤：牵牛

　　《双凤楼随笔》之二

　　春天的时间时候，咱们左近有一家人家搬了，园里遗下少些蓬蓬的野草，几丛美人娇，野草丛中还有少些牵牛花新生的幼芽。

　　去年未搬到这里之先，咱们来看姊姊的时间时候，仿佛记得有几家在门前种了一排牵牛花，藤蔓一样牵到凉台上，绿荫荫的组成了一张绝妙的天幕。哪时咱们还住在听车楼，窗前虽也有几株绿荫满窗的洋梧桐，可是决没有这牵牛花天幕的爱人，所以这过眼的一瞥，便给了咱们很深刻的印象。今年恰巧人家搬了，凤发现园里遗着有牵牛花，便觉得这是壹个很好实现目标的机会机遇。

　　“怎样，咱们去把牵牛花挖来种在咱们的园里？”凤说。

　　“假如要挖，您去挖来好了。”不知怎样，俺对于这些牵牛花没有多大多高的信心，觉得长到绿满窗前的时间时候固然可爱，可是是对于眼前这些半寸高的幼芽，却有点怀疑它的长成。

　　牵牛花是挖来了，齐齐的种在阶下，园中哪一棵被骗作梅树的苦李根下也种了几棵，预备作它发展势力的另壹个领域。

　　园中的泥土本来不很肥厚，浇薄的地面上触眼应该是煤屑，有些里面还夹着成块的水门汀，小刀铲下去的时间时候滋滋的作响。

　　从这样的泥土中要想培植成肥腴的花，实在是很困难的事，这益发使俺对于将来的幻想发生怀疑，俺只好袖手让旁人争取了。

　　每日早起，俺的第一件事是想看报，凤却是开门就到阶下去看她的牵牛花——不知从什么时间时候起，这一排牵牛花仿佛已经是她个人的了。

　　湿的地面上跳着储色的虾蟆，杨树枝上有藏在叶里的毛虫移动，前天左近人家还在园中发现过一条蛇。

　　本来是很怕虫的，可是是为了整理牵牛花的原故，她肯立在草木皆兵的花丛中去。

　　天气的炎热到了顶点，劳力的成绩也渐渐的实现了。

　　几根白线从楼上悬下，驯伏的牵牛花便盘旋的向上爬去，一天比一天展进。一天展进多少？这个俺不知道，可是是俺相信爱护这一排花的人儿一定能说出是几尺几寸。

　　有壹次大风吹雨打，细弱的白线折断了许多，凤便沉着脸又忙了壹个早上。从这壹次后，一律改用双纽的麻线后，牵牛花固然损失了一点，可是不幸的事不再有了，这一点损失立刻便恢复。

　　如今是，无灾无祸到公卿，去年所见的印象总算完全实现了：绿森森的从地下一样布到楼上，遮满了前阶，所得的成绩只有比人家更为优妙。

　　花虽然小一点，及不(www,ajml,cn)上人家的营养充足，可是对着这一点自个的欣赏是尽够满足的了。

　　每早醒来，见了檐下未晒日光还满放着的漏斗形的花朵，凤总是欣慰的说：

　　“您看，每当今又开了这样多！”

　　见着俺没有什么表示，她总是又愤愤的说：“您这人，每当初劳累的时间时候您既不肯帮忙，如今功成了您又是这样的冷淡！”

　　俺不开口，俺只幻想着假若她在这下面摄成一张小影，俺一定要题上一句“织女待牵牛”。

　　八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