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凤：贺柬

　　《她们》之七

　　“您可知道她还到鲁森堡去么？”

　　“不去了，先生。”

　　“她还到哪个教堂里去作Mass么？”

　　“她也不到哪里去了。”

　　“她还住在哪间房子里么？”

　　“不，她已经搬走了。”

　　“搬到什么地方？”

　　“没有留下地址。”

　　啊！这是一件怎样不幸的事，壹个人竟不能知道他她自个灵魂的所在！

　　您觉得么？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俺现在整日的处在黑暗中。因为所以她走了，她走时她已将光明一同带走。

　　爱的想念是等于祷告。

　　在哪些时间时候，不管您的身体是作若何情状，您的灵魂是随时能向她跪下伏拜的。

　　爱，是天使们对于星儿的敬礼。

　　春天啊！您的本身就是俺写给她的一封情书。

　　Hugo的LesMiserables读过已多时，可是是这几句话依然还在俺脑中萦回。俺遗忘不掉，便这样信笔记了下来。爱的想念确是祷告，俺仿佛看见俺的灵魂也向壹个人跪下了。

　　这是俺近日常作的壹个梦。

　　俺梦见在哪灵秀的西子湖边，有一株圣洁的莲花生出。俺远远地想向这朵花伏拜，可是是已被人呵止。

　　有人给了俺指示。俺看见莲花旁边有着壹个武士守卫，他她手中执着锋利的尖刃，他她宣言，凡是靠近这朵花的人他她都要杀死。

　　晚风来了，莲花微微的颤动，似是也向俺摇头，叫俺不可为她而甘死。

　　可是是，这样一件连上帝都不能管束的事，谁又有权力能左右他她自个呢？俺知道俺的灵魂不久就要有他她的归宿地了。因为所以血的滋味是甘的。

　　俺的梦就暂止于是。俺醒了，俺将这样的情形告诉了一位朋友。朋友默笑不言，只是将一册书递到俺的手中。

　　低头一看，书名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俺不觉陡然一惊。俺的梦似乎真实现了。俺看见俺亲手装成的青衣黄裤的维特，将他她自个的手枪掏出了轻轻地递给俺。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俺毫无疑虑地便将他她的赠礼接下。

　　立刻俺的情形便变了，光明日日伴着俺。

　　俺的灵魂的目力更明亮了起来，俺确切的看见了哪一朵莲花，婢婷的一朵孤立的莲花，武士已经不在她的旁边了。

　　俺的聪明的灵魂便在她的脚前向她跪下，向她顶礼，求她的施与。

　　虔诚的热力是足以消溶坚冷的铁的。

　　俺仿佛看见这一朵莲花，像近了火的黄蜡一般，渐渐地弯了下来，渐渐的向俺面前弯了下来。

　　俺庄严地跪着仰了首，莲花渐渐地靠近了俺的……俺感着嘴上有一道冷味，俺陡然惊醒。莲花不见了。

　　一位朋友立在床侧望着俺微笑，是他她将楼下邮差适才送来的一张黄色的新年贺束放在了俺的嘴上。

　　贺柬的寄者是俺新认识的一位朋友。

　　可感谢的施惠者，您的盛意俺领受了。俺没有旁的可答，这小小的几行就作为俺的献礼罢。

　　俺可是愿俺的酬报能(www,ajml,cn)是少年维特饮过的哪一颗枪弹。

　　一九二七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