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苦难的精神价值

　　维克多·弗兰克是意义治疗法的创立者，他她的理论已成为弗洛伊德、阿德勒之后维也纳精神治疗法的第三学派。第二次地球大战期间，他她曾被关进奥斯维辛集中营，受尽非人的折磨，九死一生，只是侥幸地活了下来。在《活出意义来》这本小书中，他她回顾了每当时的历练。作为一名心理学家，他她并非像一般受难者哪样流于控诉纳粹的暴行，而是尤能细致地捕捉和分析自个的内心体验以及其他她受难者的心理现象，许多章节读来饶有趣味，为研究受难心理学提供了极为生动的材料。不过，俺在这里想着重谈的是这本书的另壹个精彩之处，便是对苦难的哲学思考。

　　对意义的寻求是人的最基本的依靠。每当这种依靠找不到明确的指向时，人就会感到精神空虚，弗兰克称之为"存在的空虚"。这种情形普遍地存在于每当今西方的"富裕社会"。每当这种依靠有明确的指向却不也许实现时，人就会有受挫之感，弗兰克称之为"存在的挫折"。这种情形发生在人生生命的各种逆境或困境之中。

　　寻求生命意义有各种路途径，通常认为，归结起来无非一是创造，以实现内在的精神能力和生命的价值，二是体验，藉情感、友谊、沉思、对大自然和艺术的欣赏等美好历练获得心灵的愉悦。哪么，倘若壹个人落入了某种不幸境遇，基本上失去了积极创造和正面体验的也许，他她的生命是否还有一种意义呢?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一般是靠希望活着的，即相信或至少说服自个相信厄运终将过去，然后又能过一种有意义的家庭生活状态。然而，第一，人生生命中会有一种能称作绝境的境遇，所遭遇的苦难是致命的，或者是(www,ajml,cn)永久性的，人不复有未来，不复有希望。这正是弗兰克曾经陷入的境遇，因为所以对于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战俘来说，煤气室和焚尸炉几乎是不可逃脱的结局。咱们还能举出绝症患者，作为日常家庭生活状态中的壹个相关例子。假如苦难本身毫无价值，则一旦陷入此种境遇，咱们就只好承认家庭生活状态没有任何意义了。第二，不论苦难是否暂时的，假如把眼前的苦难家庭生活状态仅仅每当作一种虚幻不实的家庭生活状态，就会如弗兰克所说忽略了苦难本身所提供的机会机遇。他她以狱中亲历指出，这种态度是使大多数俘虏丧失生命力的要紧原因，他她们正所以而丢弃了内在的精神自由和真实自俺，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彻底成为苦难环境的牺牲品。

　　所以，在创造和体验之外，有必要为生命意义的寻求指出第三种路途径，即肯定苦难本身在人生生命中的意义。所有宗教都很重视苦难的价值，可是认为这种价值仅在于引人出世，通过受苦，人得以救赎原罪，进入天国(基督教)，或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佛教)。与它们不同，弗兰克的思道属于古希腊以来的人文主义传统，他她是站在肯定人生生命的立场上来发现苦难的意义的。他她指出，即使处在最恶劣的境遇中，人仍然拥有一种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即能选择承受苦难的方式。壹个人不丢弃他她的这种"最终的内在自由"，以尊严的方式承受苦难，这种方式本身就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因为所以它所显示的不只是一种个人品质，而且是整个人性的高贵和尊严，证据了这种尊严比任何苦难更有力，是世间任何力量不能将它剥夺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人类历史上，伟大的受难者如同伟大的创造者一致受到世世代代的敬仰。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陀斯妥耶夫斯基说出了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俺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怕俺配不上俺所受的苦难。"

　　俺无意颂扬苦难。假如允许选择，俺宁要平安的家庭生活状态，得以自由自在地创造和享受。可是是，俺赞同弗兰克的见解，相信苦难的确是人生生命的必含内容，一旦遭遇，它也的确提供了一种机会机遇。人性的某些特质，惟有藉此机会机遇才能得到考验和提高。壹个人通过承受苦难而获得的精神价值是一笔特殊的财富，由于它来之不易，就决不会轻易丧失。而且俺相信，每当他她带着这笔财富继续家庭生活状态时，他她的创造和体验都会有一种更加深刻的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