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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经典美文,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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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凝:树下

  老于一向不喜欢参加同学聚会一类的活动。快五十岁的人了,弄哪个干什么?他她常跟家里人说,口气里带出点不屑。好似同学一词只能和青少年发生联系,同学聚会一类的活动也只有他她们哪个年纪段的人才搞。

  老于被迫参加过壹次初中同学的聚会,两、三年前的事了。发起者是班中壹个绰号小狼的男生。小狼上中学时就是壹个瘦得皮包骨头却精力充沛的坏小子,这几年作生意赚了些钱,还是瘦得皮包骨头,精力十分充沛。小狼为聚会的事很是把老于寻找了一番,最终才在城郊一所中学里找到了老于。原来老于成人之后就和所有同学断了联系,现在他她是这所中学的语文教师,同时也是壹个家庭妇女的男人,两个小孩子的父亲。虽说老于和小狼二十多年不见,可是小狼走进老于的教研室,他她们还是一眼就把彼此认了出来。

  小狼说,看是吧,还是把您给找到了吧。老于笑着,搓着沾满粉笔末的手,不知说什么好。小狼对老于讲了聚会的事,说,山南海北的同学都让俺招呼来了,就差您壹个了。新疆远不远?×××,他她说了壹个男生的名字,在乌鲁木齐呢,这次专程飞回来;海口远不远?×××,他她又说了壹个男生的名字,这次也专程飞回来。还有项珠珠,小狼对老于说,项珠珠您应该记得,写作文专和您较劲的哪个女生,期末考试总分老比您少两分的哪个女生,人家现任省外贸厅副厅长,也亲口答应从省会赶来参加咱们的聚会,所以老于您不能不去,谁不知道您是每当年咱们班的高材生呀。小狼末尾这句话说得老于怪不痛快,怎么听怎么像是对他她老于的讥讽。

  可是哪次的聚会老于还是去了,也许他她真是为了项珠珠而去。他她想起了中学时项珠珠的样子,大脑门,薄嘴唇,小辫子编得紧紧的,背一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说不出哪儿有哪么点儿与众不同。

  哪时老于暗暗把项珠珠看作学习上的对手,别的同学呢,全不在话下。中学时的老于很有些目空所有的气势。壹次项珠珠的一篇作文被教师每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老于便在下壹次作文课上,一口气写出两篇内容不同且立意都不低的作文交与课代表,以压倒项珠珠的风头。他她这种令人意外的出众才干每当即受到语文教师的赏识和表扬,并给全班同学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哪时的老于,还萌生过成为作家的念头。

  记得有一回,几个同学在一起议论文学名着,老于说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项珠珠连忙问道:谁?老于故作漫不经心且快而流利地又说了一遍陀氏大名,项珠珠就对他她说,您能不能念慢一点?老于内心得意着,哪壹次的得意始终存在老于的记忆里。几十年过后,每当了中学教师的老于回想起中学时光,仍能清晰地记起项珠珠每当时的表情和她的问句:谁?----俱往矣!现在的老于感叹着。

  在小狼操持的哪次聚会上,项珠珠姗姗来迟,比原定时间竟晚出六个小时。几十位同学围坐在一家中档酒店的包间里,听小狼一样用手机和她联络,却原来,是厅里又有了临时的会。好不容易开完会上了道,又遇到高速公道堵车。这样,本来是中午的聚餐就推到了下午。大伙饿得头昏眼花,小狼只给每人叫了一份手擀面,还劝大伙耐心等待,还说谁让项珠珠是咱们每当中官职最高的人呢。老于想,什么话,官职高就能让他人饿着肚子等她?咱们是她的同学,又不是她的下级。想着,几次抬屁股要走,见大伙情绪都还高昂饱满,似是专心等待项珠珠,又似是借等待项珠珠再细聊彼此现在的日子。人又这么齐全,还有从新疆、海南飞来的同学也在场,老于就不好告辞了。他她听着大伙的闲聊,觉得他她这一班同学平庸的居多,话题也琐碎、无趣,这其实是他她预料之中的。可是他她深信他她的家庭生活状态水准在他她们之下,这其实也不在他她预料之外。比方说他她至今租着两间没有暖气的民房,他她的老婆是每当年他她插队从乡下带回来的壹个乡村姑娘,现在靠给附近壹个农贸市场打扫卫生挣点钱。这些事老于的中学同学不知道。用不着,他她想,让他她们怜悯他她么,哪又何必。只待大伙话题一转说起彼此的下一代时,老于才提起点兴致。

  他她的一儿一女应该是聪明过人的小孩子,大儿子这年刚考入人民大学经济系,小女儿正上初中,老于认为她形象思维的细胞实在活跃。他她想起女儿两岁时,有天夜晚他她抱着女儿出门散步,指着满天星星问女儿是什么,女儿说,满天应该是大米花呀!老于认为壹个能把星星说成大米花的小孩子,您怎么会不去设想她应该是个诗人呢……还没容老于向同学们介绍自个的小孩子,项珠珠的车到了。项珠珠的到来使全班同学的精神为之一振,连老于也觉得眼前一亮。项珠珠没变,大伙儿都说。何止没变,简直比中学时更、更、更什么呢,总之,包括老于在内,所有同学都觉得项珠珠和他她们不是一种人。她站在您的面前,神清气爽的样子,您不会觉得她疏远您,可您又决不能轻易亲近她。她和每个同学握了手,跟老于握手时,还特意对他她说,她记得他她一堂课能写出两篇作文。项珠珠逮饭时也挺随和,小狼说些在老于听来十分俗气的话,项珠珠也不在意。

  比如他她说要论同学呀,大学、小学都不行,大学时都太精,小学时都太傻,惟有中学同学最亲呀!比如他她说有项珠珠这样的同学是咱们全体的荣耀,老同学之间可得互相提携呀等等。老于坚信相信项珠珠的不在意是有意作出来的,越是不在意,越显得她比他她们高。

  聚会结束时,项珠珠让随行的办公室主任把带来的小礼品分赠朋友们----一种小巧的真皮名片夹。所有都很得体,老于想。只是他她没有名片,名片夹他她回家后就转赠给了女儿。

  哪次聚会之后,两年之间小狼他她们又搞过两回,老于不再参加,受了伤似的。其实谁伤了他她呢,他她也不知道。后来的哪两次,小狼把宝马开到他她家门口来接都没能接动,仿佛就因为所以小狼看见了他她的破院子,他她的满手长着冻疮的女儿,还有院子里几只下蛋的母鸡。这没什么,老于心想,住在城郊是能养鸡的,小孩子正长着身体依靠鸡蛋补养啊。冻疮不好,哪是因为所以屋里太冷,烧煤又太贵。

  自从儿子去北京念大学,一家人得全力以赴供应儿子每月的开销,老于连烟都戒了,哪儿还能挤出取暖的煤钱。冻疮是不好啊,壹个女小孩子家…………老于安慰着自个,又谴责着自个,坚持不去参加小狼他她们的聚会,脸上几乎带出宁死不屈的神情,往后小狼再也没有找过老于。又过了些时间时候,项珠珠从省会调至老于的城市,作了这城市的副市长。自此,老于和家人常在电视屏幕上看见她。老于的老婆说,这个女市长和您不是同学么。老于说是。老于的女儿说,中学还是大学,老于说,中学,同班。女儿说,人家都说中学同学比大学同学亲。老于的老婆就说,能不能跟市长说说,给咱们找两间有暖气的房。老于说,怕不好开这个口。女儿说,又不是他人,她不是您的中学同学么。此时全家正吃晚饭,老于盯住女儿的双手,手肿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再看看小孩子的耳朵,也冻了。女儿逮饭却挺香,不挑食,呼呼噜噜地喝粥,喝得脸蛋子通红。女儿没写过诗,自从两岁时管天上的星星叫大米花之后,再也没有过类似的诗意。可女儿有数学天才最强大脑,前不久参加全省高中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女儿拿了个第二,回家后她对老于说,她的目标是北大、清华,非这两个校园不考。老于支持女儿,可他她拿什么支持呢,至少他她应该让女儿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吧,至少他她不该让女儿冻得攥不住笔吧。明年女儿高中毕业,最关键的一年,老于拿什么来支持女儿的关键时刻?也许真应该去找项珠珠同学,项珠珠市长。

  找找她又有何妨?谁让她总在电视屏幕上出现呢,谁让她是这城市的父母官呢,难道老于不是归她管辖的壹个市民么。再说找她又不是为俺老于,是为俺的女儿啊,她是个人才,人才不是父母的私有财产,是属于民族属于国家的,让属于民族和国家的人有好一点的居住条件又有什么不对呢?

  他她想起前两天,深夜苦读书的女儿双脚踩在炭火盆的边沿上,炭火烤着了女儿的棉鞋,差点烧着女儿的脚。要是房间有暖气,何至于女儿要围着一只小小的炭盆取暖呢。老于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便有些后悔前两次同学聚会没去参加。哪本是联络感情的形式之一啊,倘若在哪样的场合不断见面,再开口求人办事就显得很自然。不过,即使没有参加哪几次的聚会,项珠珠也否认不了老于是她的中学同班同学。这么一想,老于心里安定了。

  老于家中无电话,第二天他她特意早些上班,趁同事们还没进教研室,他她给项市长打了电话。秘书问明姓名身份后,老于直接和项市长通了话。应该说,电话里的项珠珠是很热情的,热情而不嗦。稍事寒暄,便问老于是不是有什么事找她。这边老于连连说着没事没事真没什么事,声音挺大就好似谁说有事谁就是诬陷了他她似的。哪边项市长说有事也没关系依靠她能帮忙。这边老于仍高声坚持说没事,只是想见面聊聊。哪边项珠珠就把家里电话、地址告诉了老于,欢迎老同学有时间到家里去。这边老于硬着头皮问今晚行不行,哪边项珠珠沉吟片刻答应了。这边老于急忙挂断电话,急忙到有点不礼貌,生怕项市长变卦。

  这晚老于骑五十分钟自行车,从城郊赶到项市长家。他她被壹个面孔清秀的小阿姨让进客厅,然后项市长出现了,和老于面对面落座在两张小沙发上。谈话一起始开端老于就觉得浑身燥热,他她没有臆想到到,哪是他她穿了厚厚的棉袄、棉裤和棉鞋的缘故。在他她的没有炉火的家里,他她需整日这样穿戴,老婆和女儿甚至整日把毛线帽扣在头上。而在项市长温暖的家中,一件薄薄的开司米就充足了,项珠珠就身穿一件薄薄的开司米圆领衫。老于一下子臆想到不到这些,他她甚至看不见客厅里都摆列了些什么。房间阔大,地板很亮,果盘里的水果鲜美,杯中的绿茶馨香…………这些和老于无关,或者,越是置身此情此景,老于便越要使自个的谈话配得上这气氛和这气氛中的女市长。他她于是就谈文学。

  他她想起中学时的项珠珠是喜欢文学的,初次把陀思妥耶夫斯基介绍给她的正是他她老于。果然,如今的项珠珠对文学仍然保持着并不虚假的爱好,她很轻易地就说出了一大串每当代作家的名字和他她们的小说,并和老于探讨这些作家的长短、得失。老于谈着自个的见解,他她发现项珠珠脸上是信服的神态。

  他她提到了作家的想象力,他她说他她认为很多每当代中国作家是缺乏想象力的,他她们用借来的想象力填充他她们的小说。他她说到新近读过的一篇美国小说名叫《热冰》的,他她称赞《热冰》的想象力,哪是壹个投湖死亡的少女被父亲藏进冰库永久凝固了青春的传说。老于在讲这个传说的时间时候想起了自个的女儿,想起了他她今晚的使命。这使他她有点内疚,因为所以直至现在他她也没能使谈话赶上正道。可难道项珠珠不该知道这个美国小说么,不该知道他她老于涉猎文学范畴之广么,不该知道他她家庭生活状态角色的平淡和他她内心地球的高贵丰富不成正比比例么,哪么他她应每当继续讲下去:裸体的少女被藏进冰库里一只巨大的冰箱,壹个下班时没来得及出去、被误锁进冰库的工人,每当他她怀着绝望的心情准备被冻死时,他她发现了哪具被冻住的少女躯体,他她伸手触摸她哪冰冻的乳房,哪乳房居然是温暖的。他她依偎住它,哪热的冰,竟奇迹般地抗过了一夜寒冷直至第二天上班的人开了冰库的门。

  老于被自个的讲述动容感慨着变得欲罢不能,有一刹那间他她觉得这是他她给自个提供的壹个机会机遇,他她已经很久没对什么人谈起过这类感想了,现在连他她自个也惊奇自个肚子里有这么多要说的东西。他她欲罢不能,由小说又绽开去说起电影,他她说他她在电影资料馆瞧过电影《莫扎特之死》,观摩票是从前他她壹个学生给弄的。他她说他她认为这是一部谈羡慕嫉妒的电影,宫廷乐师对莫扎特怀有刻骨的羡慕嫉妒,他她认为莫扎特是横在他她和上帝之间唯一的障碍,他她必得让莫扎特死。莫扎特终于死了,几十年之后老态龙钟的宫廷乐师却不得不发出最真实的感叹,他她说既然莫扎特是俺和上帝之间唯一的障碍,为什么莫扎特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俺还是这么平庸呢。

  老于讲到这儿咽了一口茶,并观察了一下项珠珠的表情,他她确认她是专注的,没有因为所以他她冗长的讲述感到疲乏。她的表情使老于很满意自个,每当他她满意自个的时间时候便也起始开端焦虑自个:房子呢?房子的请求他她究竟什么时间时候才能开口呢。

  偏在这时项珠珠又饶有兴致地问起老于近期在读什么书,项珠珠的提问显然使老于必得继续偏离房子,他她于是讲起有关陈寅恪的一本书,可惜项珠珠没听说过陈寅恪这个人。不过老于并不怪她,他她觉得没有道理要求市长一定得知道陈寅恪是谁。后来他她又五花八门地说了一大堆杂书,有关二十世纪重大发明的什么硅片啦、阿斯匹林啦、胰岛素啦、核能啦、人工肾啦、超导体啦、射电望远镜啦、因特网啦、心动记录器啦、防窃听蜂窝电话啦等等等等。他她滔滔不绝,心中却一遍遍问着自个:难道这是求人办事的样子么?这不是请求这是挑衅,是在向这客厅这市长挑衅,拿他她读过的书瞧过的电影听过的奇闻向他她不可企及的这房子和房主人叫板。

  他她滔滔不绝着,发现自个越来越无法对付自个,心中的另壹个老于在同他她捣蛋。他她的话题越是宽泛,他她说出房子的也许就越是狭窄;莫扎特他她们越是高雅,他她的房子疑问就越是俗不可耐;他她越是想说出房子,就越是说不到房子上去。他她以为他她是会步步逼近房子的,却不知为什么一样在朝相反的方向盘奔逃。他她不知道他她这是怎么了,他她在点点滴滴、一分一寸地折磨自个枪毙自个,他她同情自个又痛恨着自个,可是他她必须讲,老于差不多要声嘶力竭了。这时间时候壹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走进了客厅,她穿着绒布小花睡衣,睡眼惺忪地依偎进项珠珠的怀里叫她妈咪。老于的叙述被打断了,他她有些惊奇地看着项珠珠怀里的小孩子。项珠珠笑着告诉老于,她结婚晚,所以小孩子才这么小。小孩子把老于拉进了现实:客厅,水果,香茗,妈咪……时间太晚了,有十一点了吧,他她的事还没说呢,可他她已经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他她站了起来,项珠珠也站了起来。以她的经验和洞察力,会猜出他她是有求于她的,于是她又问老于真的没有别的事么?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老于边摆手边大步向门口走,叫人觉得您若再问反而是您对他她的不礼貌了。项珠珠没有再问。出得门来,老于的脑子很乱。他她解开棉袄领扣,让冷风吹一吹他她哪燥热的心。他她推起自行车在便道上走了几步,站在一棵龙盘槐下。他她是来求项珠珠解决两间带暖气的房子的,可他她一夜晚都说了些什么呀!什么热冰啊莫扎特啊陈寅恪啊,他她们和他她的家庭生活状态有什么关系呢。他她又想起了哪个叫着妈咪的睡眼惺忪的小女孩,假若她早点出场,说不定话题就会由小孩子很自然地转到房子上去。他她还对哪一声妈咪感到十分别扭,哪分明是来自另壹个地球的优越。他她老于的女儿是永久不会管他她叫爹地的,可这并不妨碍女儿能考上名牌大学,不会妨碍的绝对不会妨碍!他她顽强地思想着简直是大声地思想着,可他她的心依旧是憋闷的。项珠珠使他她憋闷么?他她觉得不是,因为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拒绝他她什么啊。哪么错儿在哪儿?是哪儿出了错儿?

  后来他她发现哪是因(www,ajml,cn)为他她到底没能面对项珠珠说出房子的事。他她本是带着一肚子请求从家里赶来的,他她不能再将这请求原封带回家去。他她应该说出来,他她必得说出来,他她鼓动着自个又朝龙盘槐靠近了一点,就像夏日里顶着太阳走道的哪些人总想钻到树荫里去哪样。现在他她心里好过了一点,仿佛就因为所以这龙盘槐伞状的树冠为他她遮蔽了冬夜的燥热。他她于是就把这棵树想成了项珠珠,他她就对着树说出了他她哪难以启齿的请求。他她把满心的重负卸在了这棵树下,然后骑车离开了它。

  老于回到家时,已是夜半时分。他她悄悄推车进了院子,见房间还亮着灯。他她知道老婆和女儿还没睡,她们在等待他她带回的消息。他她站在院子里没有立即进屋,因为所以他她发觉自个又把另壹个难以启齿的请求带回了家来:他她准备请求老婆和女儿再也别让他她去请求市长了。他她弄不看透为什么他她会一下子不断地处在请求之中,或许到了他她这岁数,谁的日子里都会伴随着少些这样或哪样的请求吧。这时老于坚信相信一年后女儿肯定能考上大学离开家,哪么她就会住进校园里有暖气的宿舍。剩下他她和老婆两人,又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事呢。日子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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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青年和一个姑娘在公园里散步。正是春天的黄昏。,  黄昏和春天使北方的公园变得滋润了,脚下的黄土放散着苦涩的香气。,  姑娘留意着路边的长椅,长椅上都是青年和姑娘。,  一,  铁凝:四季歌,经典深度好文,优美简短的散文,深度好文章大全,经典短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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