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对方方的壹次写生

　　第壹次见方方，是在１９８５年的青创会上。哪是个灰蒙蒙的冬日。咱们在昏暗的楼道里经人介绍相识，记得方方穿一件鲜艳的毛衣，背着个精致的黑皮包，齐肩的头发微微鬈曲，她笑吟吟转身的一刻让人觉得格外明媚。在此以前，俺只是从作品中认识方方。

　　这之后的十年中，咱们没有任何交往，因为所以彼此实在是不熟，从来没有交谈过。只是不断见方方的作品四处开花，朵朵灿烂。方方红透了大江南北。

　　１９９５年，“红罂粟”丛书首发式在北京举行。作为丛书作者之一，俺也参加了哪个活动。主办者在会议之后组织到驼梁和五台山游玩。由于俺和方方年纪相仿，咱们自然同住一屋，这样便有充裕的时间聊天。俺总以为，人和人的沟通，聊天是最好的方式，轻松、自由、随意，这时很容易就能认识壹个人。与方方住在一起，聊天其乐无穷。她开朗、大度，与俺一致贪玩，且也是口无遮拦，笑起来像东北姑娘一致不秀气，张着嘴，哈哈哈的，哈哈得脸上的红晕像朝霞一般艳丽描绘方方，必须用壹个最俗气的比喻，好让她能找到一点笑料　。几天疯玩下来，彼此“没有理由不成朋友”方方语　。从这往后，依靠有见面的机会机遇，俺就会兴高采烈去赴会，为的是能和方方胡侃一通。方方谈话机智、幽默，有壹次与她住在北京的一家旅馆里，咱们住在一楼，夜间老有老鼠出没。俺这个人贪吃，零食不离身，因而老鼠在俺的床的这一侧闹得凶。偏偏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的人。上高中二年级时，有一日清晨起床，俺叠被子时发现一只老鼠在俺被窝里，它已经死了，想必是深夜蹿上俺的板铺，溜进俺被窝后被俺翻身给压死的。这段历练每次重温都令俺毛骨悚然。为了求得方方的同情，俺把这历练对她讲了，希望与她调换床位，不料方方一本正经地对俺说：“您都压死过壹次老鼠了，再压壹次就是了。”坚决不与俺调换床位。

　　方方衣着随意，与她自然洒脱的气质极为吻合。她爱睡懒觉，上午十点若给她打电话，她准会恹恹无力地责备您扰了她的美梦。而午夜十一时往后，依靠俺的电话叫了起来，很也许就是方方，这时间时候的她声音宏亮，就像清晨刚起床似的精力充沛。俺想她哪洋洋洒洒的文字，多半是在更深人静之时完成的。

　　方方的作品很耐读，品位(www,ajml,cn)高，可是很奇怪的是她的作品并不畅销。方方对此并不以为然。她对自个的作品是否得奖、是否畅销、是否转载、是否有人评论都看得极淡，确确实实是壹个少见名利心、散淡之极的人。而俺以为，这种作家往往更能成为朋友们。她的长篇《乌泥湖年谱》，俺虽只读了部分章节，已经嗅到了壹个成熟作家具有风范意味的文学表达气息。

　　方方有些“洁癖”，与她同屋住，俺不敢随意去她的床上坐，怕她“训斥”。所以她说她家并不很整洁时，俺一样不太相信。方方具有一副唱民歌的好嗓子。方方喜欢吃三文鱼，喜欢喝茶，也爱吃辣椒，可是脾气不“辣”，很宽厚温和。与她交往，不必担心哪一句话会刺伤了她，您会觉得很放松和自由。

　　方方很能干，写作、带小孩子、作家务、外出开会、办《今日名流》。她经常常常头疼，俺说她是太累的缘故。她有个宝贝女儿毛妹，方方每次外出回武汉，总不忘给毛妹带回一堆吃的东西。一旦讲起毛妹，方方便满面幸福。

　　必须，俺说的这些应该是阳光下的方方。在黑夜，在星光闪烁的时分，俺想方方一定有另一种不为朋友所知的情怀，也会有忧伤和惆怅，也会有隐隐的孤独感伴她左右。好在她有一支笔确切地说是电脑　，有开朗的性格，这所有会像遮住月亮的云彩，转瞬而逝。

　　方方如今住在一套舒适的住房里。据说楼下有个小花园，栽种了少些桃树和花草。俺想黄昏时方方若是放一张藤椅在小花园里，一边饮茶，一边看落日，一边听花园虫子的鸣叫，一定非常惬意。